我轉過身,一個老人從黑暗中慢慢踱了出來。他穿著一件破舊的純棉格子襯衫,佝僂著腰。
“我是胡俊才。”
“坐下說吧。”
老人拉過兩張椅子,我倆坐下。我仔細地看了一下他,瘦,精瘦,太瘦了,一點兒肉也沒有,顴骨高高聳起。兩隻眼睛已經有點渾濁,眉毛都白了。
“您怎麽稱呼?”我問。
“我姓馮。”
“馮叔。你是老板嗎?”
“不是我,是我兒子。”
“那,您……”
“我兒子來不了了,他死了。”
我一時語塞。
“這個簡音酒吧,是我兒子開的。”馮叔說:“半年前,他出車禍死了。這半年就一直閑著了,現在想兌出去。不過一直沒人接手。”
當然沒人接手,我心想,老板出了橫禍,這是個凶宅啊。
“我兒子雖然不在了,但這酒吧不是凶宅。”馮叔說:“他人是在外麵出的事,不是在店裏。”
我著實嚇了一跳,這老家夥能看透我在想什麽嗎?
我們聊到價格,馮叔說這裏也半年出不去手了,給你便宜點,轉讓費都算上,所有的家具都給你,你馬上就能開業,一共十萬。
我沒說話,其實我現在想的不是錢,而是他出了車禍的兒子。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個事兒總是讓人覺得心裏毛毛的。
看我不說話,馮叔以為我是嫌貴,他說,還可以再商量。
我轉念又一想,對啊,他兒子出車禍是不假,不過那是在外麵馬路上,又不是在這間酒吧裏。現在就因為這個原因,沒人接手,那我正好狠狠殺一下價格,省下一筆錢,多劃算。
我爸以前說過,我在別的事兒上都膽小,就在錢上麵,膽子要多大就有多大。後來我才知道,為了這次膽兒大,我差點沒把命搭進去。
“五萬。”我堅決地說出了個數字,把馮叔的價格攔腰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