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人收拾出一件整潔的小院,再沒有打攪她,我不想解釋什麽,也不敢見她。
好久好久以後,捯飭宮內舊物,宮人破例送我一件東西。
我背對著青苔滿布的瓦壁,手中握著一本書,頎長的手指點在了書頁中的某一處,靠在竹樹上,認真地念著什麽:
“薑七百九十九(年字不會寫),九(字後畫月)。
我,記得薑國,公主,他,是梁國的王,是個好人,我,高興。”
我心中一窒,認得這歪歪扭扭的字跡分明是她的,她為了練好字,竟然每天都寫日記?
懷著忐忑的心,我一目十行看下去,她寫簡單,可是筆道真摯,難為她每天都在和這一筆一劃較勁。
“薑七百九十九,十三。
父王,我,許配,他,羞辱梁國。阿娘,忘記了,他,好像,阿娘,陪我身邊一樣。
十九
太陽,蛋糕,我不是醜八怪,大的,給他,喜。
二十七
他說,傻子,我開心,夫妻。
初五
不嫌棄,啞巴,妻子,我幹活,吃苦,不醜,生大胖小子。
初九
(整篇滿滿當當的南字和蓮字。)
二十四
他身上好聞,躺他懷裏,我,開心,宮中大雪,梅花美。”
……
讀著讀著,我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捏住,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一個醜啞巴癡癡傻笑的影子。
我終究欠她太多。
我不在喜歡南薇,也不想如此決絕,我每日將自己埋在公文裏,梁逐漸成了隱約和薑一樣強大的國家,隻是,我不知道如何見她。
始料未及的是,三年後的某天,她的院子失火,我撚住紙張的手微微顫抖。
當我帶人趕到時,大火衝天,十裏可見。
南薇藏在雲層裏。她躲在火光裏,她又笑了,她的笑容好似一層薄薄雲氣擋不住的熱烈朝陽。
這個沒雙目黑洞洞的醜八怪,直勾勾盯著我,所有人的臉龐都被那明亮灼痛,她疼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