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古潭村,雨。
福小生慢吞吞在前麵帶路,整個古潭村被山霧一點點籠罩,天空連同地麵都變得模糊不清,讓人有一種行走於真實和虛無兩種世界之間的錯覺。
霧裏,下了雨。
“就是這座院子。”福小生停下腳步說。
幹淨的院落,吳聞推開了院門,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淺紅色的花圃,栽種著星星點點的碎星花。碎星花黎斯曾和白珍珠欣賞過一次,那小丫頭這樣對自己說:碎星花之所以美麗動人,是因為它易碎的生命,如同劃過天際的流星,一眨眼就永遠消失了。
花同人,人亦同花一般。
雨中的碎星花被衝刷得東倒西歪,一株株枯萎。
“好可憐啊,這麽多花都枯萎了。”福小生也是個惜花的人,他嚐試扶好一根枯萎的花枝。
“別擺弄花了,來這兒讓我們見誰?”吳聞說。
福小生怯聲道:“爹說見了丁老財後,去見……孫寡婦。”
孫寡婦是一個寡婦,一個美麗動人的寡婦。福小生轉了個彎一指說:“看,靠在窗邊的就是她。”
在淡霧藹藹的畫麵中,一個三十歲的女子身穿淺綠羅衫裙,眉骨微蹙似帶嗔,斜依在窗邊,隨手甩了甩絹帕,她便是孫寡婦。
黎斯走到窗邊,整了整衣衫道:“在下黎斯,冒昧打擾了。”
孫寡婦手指縫裏的絹帕滑落,正落在黎斯腳麵上。黎斯略略尷尬,彎腰撿起手帕,耳邊突然聽到了劈裏啪啦聲,就仿佛骨頭被一塊塊敲碎的聲音。
黎斯一怔,抬眼看。
孫寡婦的笑容保留在臉上,而她像是皮紙紮成的紙人被燒著了一樣,肌膚迅速蒼老萎縮,七竅裏冒出刺鼻的黏稠黑血,眨眼間,孫寡婦已化成了一個水人,餘下的軀體如同紫茄子般淬紫泛藍。片刻前風韻猶存的臉龐也像被人當中砸了一拳,凹窪進去,神情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