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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娜拉起窗戶上的遮光板,外麵的天已經徹底亮了,但因為飛行時間過長,她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以及距離紐約還有多遠的路程。她伸手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屏幕上有一條紮手的裂痕,與她現在的心情一樣。
前一天晚上,她在醫院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確認女兒出事是不是隻是一個夢,然而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嚴重,當她再撥電話過去的時候,女婿Eric已經不接電話了。戴維德一行人先回去了,隻剩Lisa一直守在她旁邊,在大家不知情的情況下,林安娜也不打算節外生枝,隻說自己最近有些累,可能是老毛病犯了。離開醫院之後,林安娜又往女兒那邊打了兩個電話,但都沒有回應。她直接買了飛往紐約的機票,連夜出發。
接下來的十來個小時裏,林安娜一直沒有閉過眼,盡管她已身心疲憊,但她一直在心裏祈禱希望女兒不要出任何事情。
十幾年前,林安娜也是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拉著女兒的手,站在定西路的路口,心中略有惶恐,她不知道以後的路要怎麽走。但她很快就振作了起來,找地方安頓好了自己和女兒,因為不想被太多人說閑話,她索性多花了些錢租了一套小洋樓,人少,安靜。
她不相信從複旦大學畢業的自己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工作。她就像一名斯巴達戰士,硬撐著從廣告公司的小文案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與一般的職場女強人不一樣,說她是賭氣也好,說她是負責也罷,她對女兒的教育從未因工作繁忙而落下。前夫打來的撫養費對女兒所需的教育資金來說基本是杯水車薪。但林安娜必須讓那個男人知道,即使沒有他,她也能讓女兒接受最好的教育、念最好的學校、過最好的生活。所以,一有空她就接私活。在家裏,女兒做作業,她就坐在女兒對麵工作,側頭望向窗外,就是那輪月亮,寂寞而哀傷,那是林安娜靈感的源泉,她和女兒就這樣生活了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