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著,繁星浩淼的夜空,仿佛被一塊厚厚的黑布蒙住,月光無力,群星無蹤。天壽山的輪廓模模糊糊,隱在無邊際的黑暗中,恍若山巒逶迤,與天接連。
百年柿樹刺著淩厲的枝幹,與青冷的殘牆一起,藏匿在大塊大塊濃墨般的漆黑裏。神秘的地宮沉睡著。冥冥中似乎存在的巨大力量,在混沌中凝結聚集,團成氣,沉甸甸的,壓在定陵寶城上。
地宮要被喚醒了,要被邪惡的力量喚醒。
這是一直盤桓在他腦中的想法。
為什麽要來這裏?
為什麽要在這麽糟糕的夜晚,站在定陵寶城下?
是為了愛嗎?
為了那個他深愛著的女人?
雙手伸進鬆動的牆磚,即使心中有著多麽強烈不祥的預感,但還是義無反顧地伸了進去。
他知道,她在等一個結果。
這件事做完,一切都將了結。
無雨的夜晚,怎麽腦中會突然響起狂風暴雨時的雷鳴?
一片漆黑中,怎麽眼前會突然閃過刺目冰冷的寒光?
最熟悉的那張臉,怎麽突然會變得猙獰恐怖,充滿了憤怒?
他的心被恐懼與絕望填滿。
他就要死了嗎?
突然塌陷的磚石,狠狠地壓在他的八根手指上。巨痛刺遍他的全身,傳遞到大腦,雙腿瞬時失去力量,他要暈過去了……這一刹那,冰冷的感覺驟然襲來,那是一把寒徹刺骨的匕首。他本能地向右倒去。尚存的意識告訴他,就在這短短的幾秒裏,他永遠失去了八根手指,還有半張……臉。
那張莫名其妙在黑暗中異常清晰的臉,滿是憎恨,是他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
沒有黎明了。
他的人生再沒有黎明。
他永遠也不能去見她了……
老人從噩夢中猛然驚醒。曾經的經曆,在睡夢中,無數次的反複。這麽多年,即使行將朽木,他也無法擺脫噩夢的侵襲。它頑固地根植在記憶深處,總是無規律地定期侵擾,讓他一遍又一遍地溫習痛苦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