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女如何進宮,姚家祖輩如何尋找到蔡家公子,程女又是如何出了宮,這些已經無法得知。姚本清沒那個能力編造過程,更不可能穿越時空回去看個究竟,他從米華清的信中僅僅知道程女後來還是找到了蔡家公子,隻是當她麵對他時,已經身懷六甲。就如方程剛剛念過《暮國霓殤》一樣,敘述雖然簡單,但是每個人都可以想象出多種不同的過程,甚至細致到對話與肢體動作。姚本清在讀完米華清的信後,腦中也浮現過各種各樣的畫麵,無一不是身著漢服的儒生,與滿目愁情的程女,當然,還有那位一直守護在側的姚家祖輩。
程女沒有提及曾經的婚約,隻是希望把做好的霓裳親自送還給蔡家公子,以了斷這份癡情。腹中骨肉,姚家祖輩認了下來,這讓蔡家公子氣憤填膺,怒不可遏。蔡家公子科舉高中,被京城各黨派拉攏,並以招贅、高官等諸多利益引誘。年輕的公子對政治紛爭的複雜始料未及,因而糊塗塗地陷入了黨爭,暈乎乎地牽連進一起大案,被緝拿關押,險些丟了小命。幸得各方利益爭奪,都是權傾一時的名門望族,多方打通關係,於是乎關了一年後,隨著同案的人,又不明不白地放了出來。在押期間根本無法給程女帶去消息,一旦得了自由,蔡家公子馬上托人帶了口信回去,卻說程女已經離開鬆江,到了京城。就這短短幾年,陰差陽錯,物是人非,曾經的如花美眷已是他人婦。公子的憤怒可想而知。他非但沒有接受程女製作的霓裳,還把程、姚兩人趕了出去,全然不顧程女也許會泄露織造法秘密所帶來的麻煩。
程女情已殤,心已死,再不肯滯留京城,卻又無法返鄉,於是與姚家祖輩一路向北顛沛,她要登上天壽山,遠遠望一望那宏偉的萬曆帝陵寢——定陵。腹中的胎兒自然不姓姚,程女遠望著建成不久的定陵寶城,心如槁木死灰。誰也不知道程女進宮後的經曆,包括伴隨在她身側的姚家祖輩,程女不肯說,不願說,也許也不能說。在那一刻,在天壽山連綿的綠色中,在清風扶著柏枝、偶爾刺著她的身體時,她隻想舍棄一切,縱然一躍,在墜落的瞬間徹底解脫。她期待的愛情已在漫長的等待中似蠟燭燃盡,空餘燭淚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