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40年,庚辰年。
5月底。
北京大學重慶沙坪壩校區一個簡陋的教職工宿舍內。
這間不到20平米的小房間內,光書架就擺了三個,占去了一半的空間。書架上全是書,摞得整整齊齊的。靠窗的地方擺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放著一些書,還有幾本講義和一盞台燈。台燈的下麵放著兩瓶藥,一盒帶著蘭花香味的雪花膏。
桌子的旁邊是一張單人床,**疊著碎花小被褥,床單幹淨而整潔。
在床尾那頭,有一個木架子,架子上放著一個洋瓷洗臉盆,臉盆上方的木架橫杠上,掛著兩條洗得發白的毛巾。
屋子的主人叫廖清,北大考古係教授。此刻,她就坐在床沿,微弱的燈光照著她那清秀和消瘦的臉龐,在白色的牆壁上投下一道纖細的身影。
穿著藍色長袍的苗君儒坐在廖清對麵的椅子上,黝黑的臉龐和那一道道深如溝壑的皺紋,是多年的野外考古生涯在他的臉上刻下的歲月傷痕。尤其腳上的那雙幾乎透底的破布鞋,使他這副尊榮平添了幾許落寞和窘困,與赫赫有名的北大教授毫不掛鉤,略一看上去,與一個鄉下老農一般無異。但他那充滿睿智的眼神,卻令人不敢小覷。
一個月前,他從外地回到學校,被守衛門口的校警攔住,差點不讓他進校門,幸有學生認出是他,才解了圍。
他的手裏拿著一件東西,帶著一臉的興奮,在燈光下仔細地端詳著。就像一個拿著新玩具的孩子,愛不釋手。
廖清咳了兩聲,說道:“你看過的東西,還用得著給我看嗎?”
苗君儒笑道:“隻是拿來給你欣賞!”
半個月前,他在重慶一家叫做“萬古齋”的古董店中,看見了這件玉質的蟠龍帶扣,從那花紋和色澤上,認出是唐代的真品,並非明清兩代的高仿品。“萬古齋”的藤老板為人豪爽,喜歡結交朋友,和他有兩年多的交情,也算是老朋友了。藤老板除了經營古董店外,還有一個嗜好,就是喜歡下棋。知道他是棋藝高手,經常泡好上等香茗,約他前去對弈。兩人有時候對弈一整天,輸輸贏贏,難以分出勝負。藤老板還調侃說,終有一天會和他一決高下,他隻當是棋友之間的一句笑話,並未往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