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公安局法醫學屍體解剖室,鄭岩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來到這個地方了,但從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他如此抗拒麵對解剖台上的那具屍體。
如果不是他堅持讓呂妍帶他去找於美楠,如果不是他堅持把她拉上了電梯,如果不是他對呂妍與於美楠之間的關係采取了包容的態度,那麽,今天躺在解剖台上的就不會是她。
是的,當被害人的屍體還沒有從雕塑中被取出,鄭岩隻是看了一眼雕塑掉落下來的頭就知道,呂妍遇害了,她被人用一種異常殘忍的手法封存在了雕塑中,那具雕塑的容貌與呂妍別無二致。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在慕雪和秦玲相互配合著將呂妍的屍體從雕塑中取出來的時候,鄭岩並沒有在解剖室,他就坐在S市公安局門前的小廣場上發呆,腦海裏不斷勾勒著案發時的景象。
這並不難,甚至不需要他動用犯罪側寫的能力,廣場角落裏的攝像頭清晰地記錄下了一切。
淩晨3點40分,一輛沒有懸掛任何牌照的廂式貨車行駛進廣場,在原有的雕塑邊停了下來,一個身著市政管理製服的人下了車,他頭戴鴨舌帽,帽簷壓的極低,攝像頭並沒有捕捉到這個人的麵容。
他手持一把大錘,在雕塑前站下。鄭岩知道,他正仔細觀察著這具雕塑。那雕塑是一個人民警察的形象,他麵容嚴峻,神情剛毅,右手抬起位於頭側,行著莊嚴的舉手禮,如鷹一般銳利的目光直視前方,似在告訴人們,我在看著你。對於犯罪分子,他告訴他們,你們逃不掉;對於普通的百姓,他告訴他們,別怕,我在守護你。
男人舉起大錘,毫不猶豫地砸了上去,雕塑震顫著,不甘心地咆哮著,最終卻還是在男人的鐵錘下化成碎片。鄭岩似乎聽到了雕塑的怒吼,聽到了他痛苦的呻吟,聽到了他臨死前的不解,委屈和抗爭,但他卻始終沒有後退一步。就像雕塑的原型在麵對窮凶極惡的暴徒時,所能做的就是打空槍裏的彈夾,毫不猶豫地用身體阻擋著他們前進的腳步,一步不退。因為他知道,他的身後,是無辜的群眾,他的頭上,是不容褻瀆的警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