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楠,要是我沒有看錯的話,這兩根肱骨分別屬於兩個不同的人!”
王亞楠眯起了雙眼,她的目光在章桐手中的肱骨和地上黑色塑料薄膜上的骸骨之間來回轉了好幾圈,這才懊喪地咕噥了一句:“別告訴我,這回我們碰上了現實版的‘人骨拚圖’!”
我不知道我的噩夢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好像從我生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它就已經深深地在我的腦海裏紮根、發芽,最終長大。當我每次掙紮著從噩夢中醒來時,都感到自己已經喊得聲嘶力竭,除了抽噎,再也發不出別的聲響。我一籌莫展,但是我隻能繼續做噩夢,因為黑夜總會來臨。
——一個抑鬱症患者的自述
骨頭,是人身上最堅硬的組成部分。人活著的時候,它支撐著人類站立、行走和做各種動作,從而盡可能地讓人們隨心所欲地生活;而人死了,皮膚、皮下脂肪、肌纖維、肌腱……統統腐爛消失以後,塵歸塵土歸土,骨頭卻依舊會被保留下來,不管歲月如何變遷,它都會忠實地記錄下人們一生的軌跡,甚至於包括人們是如何走向最終的死亡的。
隻是有時候,在這種對死亡解讀的特殊過程中,難免會產生一些讓人難以想象的困難。在接近零攝氏度的室外氣溫下,章桐雙膝著地,在鍾山公園的沙坑裏已經跪了一個多鍾頭,刺骨的寒冷穿透她工作服下薄薄的羽絨衣,讓她渾身哆嗦,牙齒不停地打戰。更糟糕的是,她戴著乳膠手套的雙手手指幾乎僵硬,每一次觸碰,對她來講都是一次痛苦的經曆,到最後仿佛眼前這十根手指都已經不再屬於自己,根本就不聽從命令,除了揮之不去的疼痛的感覺愈演愈烈。
從另一個方麵來講,章桐卻又很慶幸現在是一年之中最冷的冬天,因為每年隻有到了這個時候,鍾山公園的沙坑裏才不會有小孩子過來玩耍,那麽他們也就不會被眼前這一幕恐怖的場景所嚇倒。沙坑很大,長五十米,寬三十米,所用的沙子都是來自不遠處的銀湖,所以很幹淨、潔白。但此刻被藍白相間的警戒帶所圍起來的沙坑裏,卻出現了一塊塊灰白色的骨頭,形狀各異,長短不一,就像被人隨意拋棄在裏麵的垃圾。章桐所要做的工作,就是趴在沙坑裏,盡自己所能,像古代的淘金者那樣把沙坑劃分好區域,然後依次用篩網,一塊塊地小心翼翼地把這些東西篩揀出來,最後匯總到沙坑邊早就鋪好了的一張巨大的黑色塑料薄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