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兩小時前)
大巴車的座位狹小而又擁擠,所以在大巴車廂裏無論發生什麽都很難逃過周圍乘客的眼睛。大巴車廂幾乎密不透風,尤其是剛下過一陣雨,車廂裏便更是顯得悶熱而充滿了各種讓人作嘔的異味。
他蜷縮在座位上,借著窗外時不時閃過的路燈光,終於看清了那塊藍底白字的路牌——天長,40公裏。
就要到了呢。他扭動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試圖換個姿勢,因為自己已經蜷縮著過了整整三個小時,一動不動,就像個死人一樣。
對,死人,自己其實已經是個死人了。他不無沮喪地品味著這揪心的兩個字。突然,他迅速伸手從前座椅背上掏出一個暈車袋,然後緊緊地捂住嘴,從肺部深處咳嗽,把某些東西嘔進口袋,口袋應聲漸漸鼓了起來。這樣的一幕,在這種大巴上是隨處可見的,再加上車廂裏本就沒有多少人,所以,他的身邊自然也就少了不滿的目光。
他環顧四周,嘴唇沾著混有黑色斑塊的紅色黏液,就好像在咀嚼咖啡渣。他的臉上毫無表情,隻是茶色鏡片背後的雙眼紅得可怕。他伸手摸了摸右手手腕處的那塊紅色凸起,是星星狀的,很快,這種美麗的斑點就會遍布全身,而斑點下便是大塊的紫色斑塊。
他病了,病得快死了。但是在這之前,他還有事要做。
大巴車駛過高速收費口的時候停了下來,等待刷卡過關。他打開了手機屏幕,現在是淩晨4點08分,這麽看來,5點就可以到天長市區了。他閉上雙眼,輕輕靠在後麵堅硬無比的椅背上。這個椅背磕得他脊椎骨幾乎都快斷了,但是此刻,再多的疼痛與即將到來的那件事相比,都已經不值一提了。
人活著,有時候隻是為了享受,而更多的時候,卻是為了一個信念。他又一次打開了暈車袋,咳得幾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