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谘詢師大部分時間都是聽患者講話,他們仿佛一個垃圾桶,患者說的所有話都得照單全收。馮進第一次來的時候,神神叨叨,滔滔不絕地講述了他與蟲子的日常生活。方宙發覺馮進除了有妄想症以外,或許還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他——受害方——已經和蟲子——施害方——站在一起,達成詭異的同盟,他既害怕它們又喜愛它們,蟲子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成了他養在身上的寵物。盡管這個寵物根本不存在。
為了找到蟲子這一幻想物體的來源,方宙先讓馮進畫出蟲子的模樣。結果他畫了一條歪歪扭扭的線,像蚯蚓又像線蟲,但馮進明確表示不是這兩者。
方宙又讓他回憶蟲子上身前一周的事。但那一周並無特別,像平時一樣馮進每天早上七點起床,陪老婆孩子吃早飯,然後開車去上班,工作結束後,再開車回家,有時要應酬,就晚一點回家。
不過他通常每周都要出差,唯獨那一周沒有,原定周五的出差行程變成請假,因為他奶奶一個月前跌倒受傷了,於是他帶著妻子女兒開車回老家紅棉縣看望奶奶。奶奶住在鄉下老房子裏,沒有空調,沒有網絡,甚至連抽水馬桶都沒有,奶奶希望他們三個留宿一晚陪陪她,但馮進這種早已適應現代化生活的人,根本回不到過去樸實的鄉村生活,所以一家人連夜趕回錫安。接下來的雙休日,馮進在家裏加班工作,也沒外出。周日晚上突然扁桃體發炎,他吃了一粒頭孢膠囊。
“那是他發病前最後吃下的東西。”方宙結束病情描述後如是說道。
那也是他死前最後吃下的東西。鍾妍在心裏嘀咕。
“然後我想到了某種和頭孢膠囊較為相似的東西,為了證明我的推斷沒錯,我給他做了一個實驗。”
方宙先給馮進看了一幅畫,畫上是一粒黃綠色頭孢膠囊,但馮進並沒有認出它,他描述說畫中是一個橢圓形。方宙又拿出兩粒真實的黃綠色頭孢膠囊,讓馮進對比畫中的膠囊。馮進表示兩者長得一樣,但不知道它們是什麽。方宙讓他摸摸看,馮進照做。結果在他摸到膠囊的刹那,嚇得麵如土色。方宙問他它們是不是就是他身上的蟲子?馮進連連點頭。方宙又給馮進看了一張照片,馮進看到照片的瞬間,不禁作嘔,雖然他不想承認,但照片上的某樣東西就是他幻想出來的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