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東堂之中,齊王司馬攸已經在地上跪了兩個時辰。寬敞的東堂內沒有一絲聲響,甚至沒有一個隨侍的宦官宮人,隻有司馬攸一個人孤零零地跪在廳堂中央,麵朝著皇帝空****的寶座。
雖然四周無人,司馬攸還是秉承自己慎獨的習慣,在代表皇權的禦座前保持著最為標準的跪姿。他知道唯有這無可挑剔的謙卑姿態,才有可能平息皇帝司馬炎胸中積蓄多年的怨憤和猜忌,保全下已經被推到刀鋒邊緣的石苞一家。
兩個時辰之前,在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司馬攸終於見到了皇帝。然而還沒有等他開口,司馬炎就明確地告訴他,現在他說什麽都無濟於事——罷免征東大將軍石苞官職的詔書已經下發,同時朝廷還已頒布詔旨,命太尉義陽王司馬望率大軍出洛陽,東莞郡王司馬伷領兵由下邳移駐壽春,兩軍合擊,平息石苞在淮南的叛亂。
這樣雷霆萬鈞的舉措,就算是石苞沒有反心,也不得不起兵自保了。司馬攸大驚失色,明知道現在司馬炎正在怒火最盛之時,仍然不得不叩頭勸諫道:“臣也聽聞石苞在淮南有厲兵秣馬之舉,但征東大將軍的職責就是防範東吳入侵,如果吳軍有所異動,石苞的舉措便沒有不當之處。臣請陛下再派遣大臣打探淮南虛實,切不可貿然用兵,自毀幹城。”
“朕就知道你會為石苞說話!”司馬炎冷笑著看向跪在下方的胞弟。正因為在石苞和齊王存在著微妙的幹係,所以自始至終司馬炎都將司馬攸隔絕在決策之外,連與司馬攸交好的大臣都無法預聞。直到該發的詔旨都已頒布,該派遣的兵馬都已開拔,司馬炎才施施然地來見司馬攸,想要親自考察一下,這個被石苞隱隱尊奉的主公究竟會是什麽表現。
“石苞侍奉先皇與陛下四十餘年,一直忠心耿耿,所以先皇才會將至關重要的淮南交由他來鎮守。”司馬攸沒有理會司馬炎的冷嘲,依舊端敬地回答道,“他若要謀反,當初曹魏末期天下紛爭,自可手握重兵割據一方,何必等到如今新朝晏然海內歸心之時,與苟延殘喘的東吳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