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雨後的天黃蒼蒼的,空氣中的泥腥味都帶著一股陳腐味道,像醫院裏身患絕症即將死亡的人的那種暮沉之氣。一場大雨將本就坑坑窪窪的石子路衝涮得更加狼狽,也更加荒涼。路上沒有一個人,馬路的一頭接著繁華的市區,一頭蜿蜒著通向市郊的山下。
沿著路一直走,走得腳都酸了總算到了盡頭,麻灰色西褲褲腳上斑斑點點的全是泥印,更別提早已不見本色的皮鞋了。
這是片輕工業區,但每家廠子的規模都不算大,也就相當於鄉下一戶人家的宅院那麽大吧?林小糖一邊打量路旁灰敗的牆一邊在心裏估摸著。
她停下腳步,馬路正對麵有家小廠,牆上掛著塊白底黑字的牌子,大部分漆都掉了,黑色的字也稀稀拉拉地缺胳膊少腿兒,從那些殘肢裏按著自己的判斷,應該是:陽光模具加工廠。
“那麽舊,還陽光。”林小糖小聲嘀咕了句。
鐵大門敞著,門口的保衛室裏坐著個老得五官輪廓有些模糊的老頭。窄小的屋簷下蜷著一條老黃狗,聽見腳步聲它也隻是略抬了下頭,象征性地吼了兩聲後像盡到了職責,又將頭埋進爪子裏。
蒼黃的天,壓抑得像要塌下來的天,老得不能再老的保安,還有一條連吠起來都困難的老狗,一切都死沉沉的帶著種死亡的氣息,壓得人胸口悶悶的。
一陣涼風吹過,帶著牛毛似的雨絲,寒意小針似的從毛衣的縫隙鑽進去。林小糖打了個冷顫,自己也分不清是因為森森寒氣,還是因為環境的荒蕪空寂。
這家工廠的周邊稀稀拉拉地布滿了差不多格局的房子,但她站了那麽久卻不見一個人出來。如果不是偶爾響起一兩聲有氣無力的狗吠聲能證明這裏還有活口外,怎麽看都像一座荒村。
荒村!林小糖忍不住又打了個冷顫。在鄉下,荒村一般都是指整個村子發生過重大變故導致荒無人煙,例如遇到賊人屠村,或是遇上重大瘟疫使整村人遷徙後遺留下來的村落。不過她並沒有真正見過,這些都是從小聽村裏的太婆說的。現在都什麽時代了,哪裏還會有屠村或者是重大瘟疫這樣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