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秋,趙其昌(中)與夫人楊仕(左)、嶽南(右),在十三陵特區采訪後於當年燒毀帝後屍骨的定陵博物館廣場留影
在萬曆帝後的屍骨被焚二十三年之後,我們來到了十三陵特區,以曆史記錄者的身份,尋訪在那動**歲月中留下的殘跡。
在陵園的機器房裏,我們見到了當時親手用朱漆噴刷明樓巨匾並參與焚燒屍骨的小個子青年S。S已不年輕,顯然比當年成熟多了,昔日的狂熱在他的身上已很難見到。當我們想證實他的出身時,他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小冊子遞過來。這是“八一”小學的紀念冊。S說:“八一小學是聶榮臻元帥創辦的,因此又叫聶榮臻小學。當時在這個學校讀書的,全是名門之後。”打開扉頁,是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和學生們的合影照。一所小學校能得到如此眾多的巨人的關照,實屬罕見。翻到1956年的畢業合影,S指著右上方的一個矮矮胖胖的、逗人喜歡的孩子說:“這就是我。左邊是×××,右邊是×××……”他一個個地說著名字,以及他們的父母,似乎為那天真爛漫、輝煌壯麗的少年時代而陶醉,而自豪。這種自豪一定長久地注入他的心中,並有可能成為他生活中的支柱。要不,他是不會把這個紀念冊帶到機器房來的。
當我們拐彎抹角地將話題扯到焚燒屍骨一事時,本想他會不高興或者對這段事實及自己的行為加以掩飾,可他的坦誠令我們吃驚。他對那段往事毫不遮掩和否認,對自己當時的行為直言不諱,還對一些細節作了補充和解釋。他說:
“‘**’害了一代人,同時也損害了一大批文化遺產。你們問的兩件事都是真的,我上明樓用漆刷匾,那天風很大,梯子綁得又不牢靠,真像天梯一樣,走到頂點就能感覺到濕乎乎的雲霧從耳邊擦過。那時候可真有點‘為有犧牲多壯誌,敢叫日月換新天’的勁頭。要是現在啊,給我多少錢也不敢幹。你想想,如果摔死不就白死了。現在我腿上和頭上的傷疤,不但沒人管,自己也不好意思講,像小偷去偷東西傷了身體一樣。那時候也真叫傻,人家匾上那定陵兩個字礙著我什麽事?可我當時卻認為是反動標語,非要上去遮蓋、用漆塗掉不可。這是何苦呢?但還是一本正經地去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