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溫雪那炷安神香,實在下得太狠、太烈。
盡管宋有杏從金小山那兒要出了解藥,可杜路仍然昏睡了一天兩夜,無論用什麽辦法都喚不醒。宋有杏急得滿頭冒汗,除了一封封信往長安匯報,也自作主張對韋溫雪采取了一些特殊手段,可他什麽都不肯交代。
等到杜路醒來時,已是冬月二十三日的午後了。
冬日暖陽在雕花窗欞間晃晃悠悠,讓他有些恍惚,他又躺下發了一會兒呆。
這一天兩夜中,逃亡的殺手,狂奔的侍衛,不眠的皇帝,待旦的巡撫……到處人心惶惶,奔波忙碌。唯有他渾然不知,安穩長眠,此刻被窗前的小鳥逗樂。
年紀大了,他倒愛笑了。
終於認命了,他倒睡得好了。
一位青衫書生走了進來,逆著光。杜路眯著眼,想起他叫翁明水。翁明水走近,手中推著一把裝有四輪的木椅,恭敬行禮:“見過杜將軍。宋巡撫求見一麵,派晚生來請您。”
杜路依舊懶懶地躺著:“翁公子如何稱呼?”
“功名無分,有字映光。”
“映光公子,我怕冷,想穿厚衣服,想拿小火爐。”
翁明水微微驚訝,一代名將竟說出這般話,像是一點都不在乎麵子了。他幫杜路穿上棉衣厚裘,扶他坐上四輪木椅,又放上小火爐,推他出門。
其實,韋溫雪所說“站都站不起來”是誇張之詞,杜路還是勉強能走完這幾步路的。
若是少年時的他,拚死也是要自己走的;拚死也不能被別人看不起。
但現在,他不想走,他寧願縮在棉衣中被推過去。
掉麵子嗎?他又笑,他這一輩子早就掉完了所有的麵子,再也沒有麵子可掉了。
明堂之上,宋有杏摟著美人寫史。
巨燭成簇,香爐堆煙。暖樂嫋嫋繞梁,肌膚瑩白的美姬們翩翩起舞,紅衫旋轉如雲。堂上正中央放著巨大案幾,史冊疊疊,酒杯****,男人端坐其中,一邊飲酒觀舞,一邊揮墨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