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昨日之事多虧翁公子傾錦囊助妙計,方才救宋某於困局。於國有功,於私有恩,宋某萬不能做一個知恩不報的負心人。”
話畢,宋有杏又舉起酒杯,對著翁明水一飲而盡,目光卻躲閃著,不願直視對方。
此話雖說得體麵,其實宋有杏心虛得很。
盡管宋有杏隱瞞了這麽多年,但他其實……是翁朱的門生。
翁朱是他的伯樂,是恩人,是老師。而翁明水是翁朱唯一活下來的兒子,宋有杏本有道德義務,應該關照翁明水的一生。
但宋有杏對於翁明水,卻十年來視而不見裝作陌生人。宋有杏時來運轉,在新朝仕途騰達,明明該報恩,卻眼睜睜看著翁明水單衣過冬,沒施與過任何恩惠;眼睜睜看著他功名蹭蹬困於科場,亦不肯拉他一把。銀兩冬衣或是幾句話的科場關照,對於此時的宋有杏都不費吹灰之力,可他不願做,他避得遠遠的,暗中祈禱一輩子都別再和這些舊熟人見麵。
他已是貳臣,他避諱得很,敏感得很。
可在昨夜,宋有杏才在震驚與慌亂中知道,翁明水竟是直屬於聖上的密探!
一個前朝亡國、滿口仲尼的窮書生,怎麽會成了新朝皇帝的心腹間諜?
宋有杏百思不得其解。昨夜翁明水執意回草廬,他隻好約翁明水今日中午設宴會晤,一是為了補過謝恩,彌補這十年來的怠慢之罪;二則唯恐翁明水雖表麵和氣,暗中卻向聖上刺言諷諭;三則按捺不住寫史人的好奇心,想打聽他到底是怎麽成了皇帝的暗探,又是如何知道杜路的藏身之處的。
“翁某分內之事,還請宋大人萬萬勿言恩德了。你我各司其職而已,無須言謝。”翁明水放下玲瓏茶杯,“如無要事,翁某便請告辭了。”
“翁公子留步!”宋有杏慌了,趕緊擊掌,繡簾畫屏後十餘個窈窕少女款步而出,以圓扇半掩麵,笑語盈盈地望著翁明水,雲鬢間花鈿步搖,金銀明滅,流光拂動在翁明水的側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