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你和小寶怎麽出來了?”滿身橫肉的水手正擦著頭上汗,破毛巾上黑油油的線球一撮一撮的,他看見迎麵走來的二人,握著毛巾的手不由得一頓:“夜裏船上風大,你們快回夥房去吧。”
船篷中,老嫗瑩亮的雙眼幽幽地發光,凝視著水手,緩緩搖頭:“阿夏,我們回不去了。”
“這?”被稱為阿夏的男人又是一愣,連忙放下毛巾,帶著倒刺和血溝的手拉住老嫗,“薛姨,你好不容易謀了個船上做飯的差事,這是怎麽了?”
老嫗還未開口,身後櫓棹的陰影間,滿麵麻子的青年已忍不住了,聲音激動:“那方諾突然要我們來篷裏劃船,不許再進夥房和艙房,去他奶奶的!”
“薛姨一把年紀了,怎麽能在篷裏吹風?”阿夏當即麵色一變,拍了拍老婦的肩,轉身道,“我現在就去跟方船長說。”
“不!”那雙皺如橘皮的手趕緊拉住了他,“你別去,千萬不能去……”
“薛姨!”阿夏拉下她的手,“別擔心,方諾他得賣這個麵子給我。夜裏風大,這破篷裏冷得透骨,根本不是你能待的地方。船上大櫓都一丈多長,劃一夜渾身汗都濕透了,也不是小寶能幹的。”
幽暗中,那雙銀灰色的眼珠盈盈晃晃,含淚而未泣:“不……”
身後的小寶又忍不住了,破口大罵道:“找方諾沒用,他本來屁事沒有,一從艙房出來,就把我和阿母趕出了夥房,定是聽了艙裏那廝的話!夏哥,你還不知道艙裏那廝是誰吧?”
阿夏一愣:“船長不是說,是宋巡撫上麵的人,身份尊貴機密,不許妄言嗎?”
小寶聽罷仰頭狂笑:“他娘的狗屁!”他笑得猙獰,“夏哥,那廝你也認識。十四年前,咱們兩家可都是托了他的福氣,死的死,瘋的瘋,失蹤的沒消息,被擄的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