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的小子,你說,做人是不是要知恩圖報?”
橘紅色的燈籠突然滅了。
高大的樹影包裹著坑坑窪窪的細路,黑暗中,像是無數條巨人的胳膊垂在頭頂上。
白侍衛沉默著。
一陣冷風,樹葉在身後颯颯地落下來。
腋下,一條熱乎乎的胳膊捅了捅他,像是一隻蠕動的肉蟲:“喂!說你呢!”
一聲壓抑的吸氣。
暗無天日的黑夜遮蔽了白侍衛的神情,他在忍耐,在胳膊捅過來的一刹,他差點隨著身體本能而反手去鎖喉。
身旁,那十六七歲的少年卻並不知道自己剛剛和死神擦肩而過,語氣愈發不耐煩起來:“啞巴了?吃飯喝酒時吃得香,一說起報恩,就嚇得連嘴都不敢張開了?”
白侍衛壓抑住滿心的暴戾,盡量平靜地問:“你想幹什麽?”
“把錢還回來。”
“要多少?”
“那塊銀錠。”
搖搖晃晃的隊伍停住了。
三人僵持在一片黑暗中。
“把他抬到夏口,我給你銀子。抬不到,一文錢也沒有。”
一片靜寂。
初一的夜裏沒有月亮,隻有零散的星光在密林裏忽隱忽現。兄弟倆對視了一眼。“若是抬到了,你說話不算數怎麽辦!”
“那你現在就掉頭回去吧,這半路可就白抬了,一文錢都拿不到。”
白侍衛的語氣平靜。
這是一個審訊中的小技巧,他知道一定會奏效。
果不其然,兄弟倆的呼吸聲猛然一頓,在黑暗中沉重地喘了一會兒,最終沉默了下去。
搖搖晃晃的隊伍再次前進。
燈籠又亮了起來。
白侍衛透過搖晃的光,注視著昏迷的杜路,男人麵色發白,滾燙的身體在寒夜中顫抖,血沫從嘴角湧出,顛簸中濕漉漉地流向下巴。
他連咽口血的力氣都沒有了。
白侍衛把杜路的脖頸支得更高一些,避免噎住氣管。他真不知道杜路還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