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七月,長安。
七月,太後徹查羽林軍餉空。什長王念畏罪逋逃。
軍中亂棒殺人,老百夫長遭當街射殺,民憤怨懟。南牙群臣上書,太後兼聽則明,裴拂衣複職,革職二季部下,重整禁軍。
人心既定,局勢漸緩。
夏,多事。
這是一個兵荒馬亂的七月。
韋曲高樓,日夜燈火通明。暴雨中,紅衣的官員們沿著高樓上下,負手遙望紫禁寂寂。曉更轟然敲響,老人摘下了臉上的獸麵具。金殿之上,蒼老的臣子取下冠冕,暗紅色的血液在磚石間彌漫。小皇帝握緊拳頭,又回頭張望著簾幕。明亮刺眼的陽光下,黑壓壓的官兵當街射死了逃竄的軍官,人群嘈雜,一輛馬車擦肩而過,白衣公子挑開小窗,又輕輕放下。
河水暴漲,荒野的風吹上岸,漫天綠荻如大裙旋飛,千裏萬裏連綿拂**。
他在河裏劃船。
順流而下,水浪打窗,他聽見兩岸禁軍操練的號聲,嘩然雷鳴劈開世界,轟轟烈烈地傳向四野。金盔黑甲的將軍坐在高馬上,穿過眾人,身後列隊森嚴,如一條長龍般綿延向南。在將軍剛走過的北邊,有人輕輕噓了一聲,高馬突然停住。
他在風裏執筆。
落墨之處,一張張白紙像被瞬間擊碎的冰麵,裂成無數鋒利的刀片,在狂風中衝向金殿,又在半空中凝固,居高臨下地指向女人的鼻尖。女人抱住小皇帝,平靜地望著座下文武群臣,伸手,摘下了空中一把冰刀。
她把刀扔了下去。
他在花樓裏酣睡,眯著眼,聽見遠處爆炸的巨響。
“二公子。”半個時辰後,他聽見門外車夫恭敬的聲音,“老爺找您,裴大人明日複職,今夜老爺倦了,讓小的來接二公子,去裴家送賀禮。”
他按住懷中動彈的滑嫩少女,抓起枕頭,“砰”的一聲砸上門,鼻音懶散地喊:“別擾我,有事去找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