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仙樂斯舞宮來了一位貴客。他寬肩長腿,風度翩翩,出手闊綽。常混舞廳的人從來沒有見過他。他們不知道他從哪兒來,也猜不透他是商人、買辦,還是政府要員。但大家清楚,他是衝著箬笠來的,其他舞女豔羨,也隻能坐一旁旁觀而已。
她們的目光隨著他的身姿流轉。這位舞客身材挺拔,塞在褲腰帶裏的白襯衫襯得他的後腰筆直。他的袖口長度剛剛好,紐扣精致。
遇到中意的客人,她們樂意少收點舞票,甚至免費。也隻有和有感覺的客人在一起,這踏著節拍的動作才是享受。臉和臉慢慢靠近,空氣中彌漫著“激素”的氣息,每一次低頭淺笑,每一個話題,都充滿若即若離的情欲,每分每秒都值得珍惜。
箬笠破例和他跳了第三支舞。他又講了一個關於荷蘭人的笑話,她笑得有些情不自禁,為了站穩,不得不牢牢握住他溫暖的手掌。
“馬先生回家晚了,太太會罰您跪搓衣板吧?”
“如果我有太太,這是一定的。如果我有太太,我也不敢來這裏了。”
箬笠莞爾。
坐在角落裏的夏若生啜了一口威士忌,她猜不到海波說了什麽把箬笠逗笑。但天知道她在舞池裏的喜怒是否由心而發?他的笑話是否真的那麽好笑?
她從兩人的身上收回目光,望向舞池的另外一角:蘭蘭正背著手貼著牆壁,站在一盞壁燈下,目不轉睛地看著舞池中的那對人。
有意思的女孩,夏若生心想。不施一點脂粉,麵無表情,仿佛什麽都驚不到她。如果這副大骨架能再豐滿一些,能被這爵士樂熏陶出女人的風情,或許日後她會大受歡迎。這時,有舞客上前搭訕,蘭蘭依舊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那舞客大約已半醉,不依不饒,蘭蘭不堪騷擾,退入後台不見了。
看久了,夏若生的視線逐漸迷失了焦點,最後出現在她眼前的是王克飛,他看起來有點冷峻,和她一起倒在髒床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