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裏遊**過十年,像一隻沒有名姓的老鼠,穿梭於潮濕的地道,夜深人靜的老宅和陌生的村莊。而今,你死在了這裏。
盡管你從來沒有從大門名正言順地走進來過,你卻一直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因為你的親人在這裏。
當董家文被綁去精神病醫院的那一天,他似乎猛然明白了什麽,卻又不敢相信。他的心髒在顫抖,他奔回家,親手堵上了地道之門,於是,你又成了被遺棄的孤兒。你確實曾經回過這裏,可你那狠心的愛人索性搬了家,廢棄了湖邊的祖屋。自那以後,你們一別又是二十多年。
你去了廣西、貴州、雲南,你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你在炮火的轟鳴中踟躕……別人以為你是一個家破人亡的老婦人,心已死去了多年,隻有這軀殼在挨過人間最後的時光。
隻有你自己知道,你的心留在了江南,留在了這一對父子的身上。
回到上海後,你用父親留下的所剩無幾的遺產整修了你們曾經住過的忍冬園。你也不忘打聽董家人的近況:你聽說他的事業越做越大,家強卻去了重慶,你也聽說他的妻子已死去多年……雖然你並不確信這是你的功勞,但也許上天都想幫你一把。
朱韻麗下葬後,你便認了小茵為義女。你為她取了新名字——蘭蘭。年近十八歲的蘭蘭雖然骨架偏大,胸部平平,但遠看倒也亭亭玉立。她穿上了朱韻麗留下來的舊旗袍,執意要去仙樂斯碰碰運氣。正如同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女孩,她從來不信自己的命運會像朱韻麗那麽荒誕和可怕。
而你,拿著帶了朱韻麗血指印的遺書來到1294,驅逐了她的家人。
你像裝飾自己的新房一般,在每個深夜,糊上牆紙,掛起紗簾,在迷離的燈光下做著美夢,仿佛在籌劃一個四十年前沒有兌現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