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四點多鍾的時候,張所長又進來一次,問我想吃點什麽,我哪有那個心思,就說不必了。別人吃什麽順便給我來點,不至於做個餓死鬼就行了。張所長看著我好半天才說:“你別這樣,趕快說想吃什麽?我好安排人給你做,不然等會兒來不及了。”
我想了半天,最終還是黯然地說:“還是算了吧!不麻煩了。”
張所長看著就要發怒,我突然一抬頭說:“張所,我想吃碗麵皮,可以嗎?”
張所長一愣,隨即又笑了:“沒問題,這樣就對了,人生一世就是吃口飯,你這臨了還吃不上一口可意的,算什麽嘛,你等著,我這就去安排,保證還是熱的。”說完就匆匆地走了。
最終那晚給我一個人做的麵皮我還是沒有吃,看著這碗我從小上學路上當成早飯的吃食,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活著真好,在這一刻我是多麽地想繼續活下去啊!哪怕就是在這看守所裏了度餘生也行啊!我看著窗外那幾盆花,心裏都充滿了羨慕,雖然僅僅是植物,但至少他們還可以活著,自由自在呼氣空氣,沐浴陽光,享受雨水,而我馬上就要變成一堆一百多斤沒有知覺的死肉了。想到這,我一時間思緒如飛,心如刀絞,淚水一顆顆落入碗裏,胃口全無。
事實證明我是懦弱的,不知道以前那些從這裏走出去的人,有的嘴裏大叫著,沒事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是不是真的無懼生死。反正在這一刻我是抑製不住地恐懼起來,而且隨著時間臨近我越來越害怕,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牙齒差點把舌頭都咬破了。
這一個月我過的真如夢幻一樣,先是立功改判,後又重獲死刑,這期間轉換得太快了。所以在接下來的這一個月裏,我幾乎都感覺好像從來都沒有改判這回事似的。
不過這樣也好,也免得過分地傷心感慨。可以說最後的這段時間我就是在麻木、渾噩中度過的,除了有時想想父母,就是想想陳怡怎麽樣了。我從來沒有幻想著她突然醒來,為我證明什麽。隻是很單純地想念和牽掛,現在想想,或許在我不短不長的生命中,隻有這個時候思想是最純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