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楠在太白樓裏點了幾個自己喜歡的小菜,身上已經換上了剛做好的緞子衣服,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沁人心脾的是雨前龍井。沒有人還記得幾天前他那衣冠襤褸的樣子,可他的笑卻再不能像從前那麽灑脫,跑堂的都能看出他有滿腹心事。
四涼四熱的菜上齊了,才吃兩口卻沒了胃口,司馬楠的眼睛一直左顧右盼,好像在看什麽人,可目光始終沒個焦點。跑堂的熱心地問,客官,你要尋什麽人嗎?他卻趕緊搖頭,又低頭吃上兩口菜,不久就走了。
司馬楠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走,他聽說人越多的地方陽氣越重,那些不幹淨的東西不敢近身。可是,不論他走到什麽地方,依然感覺有雙眼睛在無時不刻地盯著他,他一回頭,卻又什麽都看不見。他吃不香,睡不安,他的手,總是冰涼,一閉上眼睛卻又夢見那雙無所不在的眼睛在盯著自己。
他每天都泡在天涯賭坊裏,希望賭能讓他忘記害怕,希望那裏旺盛的人氣讓自己不感覺冰涼。他的運氣好得讓所有人嫉妒,幾乎每把都贏。可是,他卻再也感覺不到滿足,正相反,他越贏害怕。他怕,正是那雙看不見的眼睛的主人在做手腳,要他把一輩子所有的運氣都用光。
他決定再去一趟三更當鋪,這次他帶上了所有銀子。他相信,隻要有錢,沒有買不到的東西。
聽到遠遠傳來打更人的梆子聲,司馬楠知道,已經快三更了。他掖了掖新買的裘皮襖子,走進了漫天飄舞的大雪中。胸口前有一疊厚厚的銀票,讓他的腳步踏實穩重。路上早就沒了一個人影,雪的反光把司馬楠的臉映照得死人一樣的白。隻隔一條街,很快就走到了,那盞白色大燈籠依然亮著,可漆黑的大門卻沒開。
司馬楠在門口等著不一會兒就落了一身雪,天是那麽冷,他不停跺著腳還是冷得打哆嗦。良久,還沒有人來開門,司馬楠朝身後張望了一下,他突然發現大門並沒有上鎖,還有一條不太細的門縫,不知何時起,裏麵已經點燃了一支蠟燭,門縫裏滲出微弱的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