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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像一條單向快車道,被裹挾著全速奔跑,當你試圖停下腳步去回顧過往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跑出了很遠。
鍾燃站在弟弟相框前,尤為感慨。
鑰匙插進鎖孔,輕輕推開房門,微弱的聲響母親就已醒轉,她在沙發上和衣而臥,等著兒子回家。母親張羅著要下廚房給他做醒酒湯。鍾燃急忙安撫住,親吻她的額頭,哄著回屋睡覺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上下鋪的床、學習桌、牆上的海報……房間內所有物品都被母親保留在原來位置,下鋪的枕頭、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能聞到淡淡的晾曬味道。牆上掛著一幅照片,鍾燃摟著弟弟鍾意,開心地笑著。
躺在下鋪,整個人鬆懈下來,鍾燃眼睛空洞地望著上方床板,弟弟在的時候,那裏總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他也總會從上鋪探出頭,檢查自己睡沒睡著,好偷偷貓在被窩裏玩遊戲,每當這個時候,自己都會騙他,然後捉個現行。要是再探出一次頭來,喊一次哥哥,該有多好……
思維逐漸變得空明,身體如氫氣球,掙脫地球引力,離開了床板,盤旋上升、上升,直到周圍的世界都變白了。
眼睛被烈日灼燒得生疼,好不容易才從白暈中緩過神,青草、碎石、羊腸小徑……周圍的事物變得真實可見,肺像是要炸開一般,潮熱的空氣在肺泡裏發酵膨脹。繼續奔跑吧,可灌了鉛般的雙腿,幾乎喪失了這個功能。無論如何也不能停下,隻有這樣,才能追上鍾意。
熟悉的身影就在前方,一襲白衣,鍾意輕盈地跳上礁石,像一隻白兔。
“弟弟,不要跳,回來——”一隻大手牢牢掐住聲帶,任憑自己撕裂喉嚨,也發不出一絲聲音。鍾意回頭發現了自己,微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永別了,哥哥。”鍾意走到巨石邊緣,如耶穌背負著十字架,雙臂水平張開,毫不猶豫跳入波濤洶湧的大海。鍾燃撲向弟弟,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腳踝,自己卻被從天而降的惡魔緊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