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胸前掛著大紅花,光榮地回到家鄉。
從此,我永遠離開了那片戈壁草原,永遠離開了那個美好的年齡。
我一直沒有把那張奇怪的照片丟棄。我可能永遠都找不到謎底,但是我至少要把謎麵帶著。
我回到東北老家之後,被分配在啤酒廠工作,當秘書。
一次,廠裏的車去榆樹縣送啤酒,我搭車去了。那個被開除軍籍的人就在那個縣。
我很不容易找到了他。他已經結婚了,窮得叮叮當當。
我對他說,我和他曾經在一個團服役,我在齊哈日格烏圖連隊,也是放羊兵。
我把他約到外麵,坐在一家冷飲亭裏,和他聊起那片戈壁草原,聊起那些羊,聊起那個和他相好的蒙古族女人。
他很冷淡,似乎不太願意說起那件事。
我把那張照片拿出來,說:“你看看這張照片,是不是她?”
他愣了。因為他在照片上看到了他自己。
“你怎麽有我的照片?”
我低頭看,發現那張照片已經變了———那個女人隻剩下了蒙古袍,臉被挖去了。而她身邊的那個中士竟然有了臉,他笑吟吟地站在草原上。
他正是我麵前的這個人。
難道,當時我慌裏慌張,把照片抽錯了?
難道,誰在黑暗中把照片調包了?
“你說是誰?”他問。
我語塞了。
“這個女人怎麽沒有臉?”他又問。
我想了想,說:“這是你跟誰照的?”
“我跟好幾個蒙古族女人照過相,我也不知道這個是哪個。”
看來,這件事永無對證了。
我又說:“你能不能給我講講你和她的故事?”
他歎口氣,接著說了一句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話:“她最先出現在我的望遠鏡裏。”
我打了個激靈。
他不再說了。
我問他:“她死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