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報》有一個人采訪我。
他長得高高大大,不像一個記者,更像一個摔跤運動員。
當時,我和他坐在一輛車上,那車朝著幽深的遠方行駛。
本來那輛車就很狹小,他一個人占據了很大的空間。在黑暗中我有點透不出氣來。而且那輛車密封很嚴,沒有一絲縫隙。
他沒有問"為什麽寫恐怖小說"之類的問題,而是問了我一個很古怪的問題:"假如,你和另外一個人,隻有一個生的機會,而你有選擇權,你怎麽辦?"這個問題讓我卡了殼。
我記得有這樣一個絕問:"假如你的愛人和孩子同時落進了水中,你隻能救一個,你救哪一個?"如果我把生的機會讓給另一個人,那麽我就隻有死。我熱愛生命,不會這樣放棄。
如果我把生的機會留給我,讓另一個人去死,那麽我就是一個惡人。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尋求人性的答案。
假如,那個人是個孩子,或者是個孕婦,那麽我也許會......
假如,那個人是個政客,或者是個商人,那麽我也許會......
我早就說過,我是一個善良的人。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此表示懷疑。現在,我的猶豫證明了我確實是一個善良的人。
我突然說:"我好像夢見過你。"那個記者說:"是嗎?"我說:"那是一個噩夢。我夢見我橫穿斑馬線過一個路口,迎麵有一輛汽車開過來,那個司機的臉長長的,極其醜陋,他把我撞倒在地,車輪從我的腦袋上碾過去......那一瞬間,我看見你站在路邊,呆呆地看著我......"他似乎不願意聽這個故事,把頭轉向了另一側。
幾天過去了。
這一天,我在報攤上看到那個記者寫我的文章登出來了,就買了一份。
頭條,標題是《與恐怖作家談夢》。
我坐在路邊的椅子上看。這個虎背熊腰的記者文筆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