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七天後的深夜,江南已然進入了中伏,整個上海都陷入了汗水浸沒、流火熾熱之中。
就是到了午夜,蒸騰的熱浪也未見稍有緩歇。窮苦的百姓已經實在難耐棚戶居所內的酷熱,一家老小露天躺在草席上入睡。
蚊子嗡嗡地侵擾著勞苦一天熟睡的人們,孩子們的一身嫩肉更是蚊子最喜歡的落腳點。身邊心疼的母親們用蒲扇輕輕地揮舞驅趕,但是一個不留神,孩子的身上就會冒出一個紅包,癢得在酣夢中的孩子不停地抓撓。
可是此時一隻蚊子正落在秦瀟的鼻尖上貪婪地吸血,而他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眼前這史前昆蟲的肆虐,卻半分動彈不得,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索性轉動眼珠看向斜上方的氣窗,說是窗戶實際的大小也隻夠隻貓進出。而窗上牢牢地焊死了鐵柵欄鐵絲網,使得現在隻有這些昆蟲能夠飛進爬出。再看看那被鐵絲網扣牢的燈泡,昏暗的燈光引得飛蛾撲撲地撞去。
以他的目力所及,甚至能隱隱透過燈泡的玻璃看到他被緊緊綁上裹身衣,並被厚牛皮帶牢牢地紮在**的樣子。
按理說掙脫這些綁縛本不應該是力所不及的事,但強力鎮定劑的藥效還在持續地發作著,他現在除了眼珠哪也動不了。
他仰望著黴跡斑斑的天花板,腦中想著自己現在是否在一場無休無止的夢魘之中。
他在牛津大學上學時聽老師講過夢魘的症狀,可那是在睡眠中頭腦複蘇,可他是從被強行麻醉的昏迷後醒來,這是不同的,但這難道不是自己掉進了噩夢的循環中周而複始嗎?
想要確定自己是否在做夢,隻有把所有前麵發生的事聯係起來,因為夢都是支離破碎的,片段偶現的,不可能前後連貫,因果相關。
他努力讓自己的頭腦運作起來,可是藥物的抑製使得他的思維就像是被打了一堆死結的大團麻繩,一時之間連個繩頭都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