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西嶺雪人鬼情係列13本

四 第一爐香

乘著老舊的電梯“空空”地一級級上去,仿佛一步步靠近天堂。

相對於曾經作為舊上海十裏洋場的象征的哈同花園從中蘇友好大廈而變為張春橋的秘密會議室而變為展覽中心和花園酒家,愛丁頓公寓變為常德公寓,實在算不了什麽。

站在厚實的木門前,沈曹掏出鑰匙說:“是這裏了。”

隻是一個上午,他竟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連張愛玲舊居的鑰匙也拿到了手。沈曹沈曹,如何令我不心動?

鏽漆斑駁的門“吱呀”推開,仿佛有一股清冷的風迎麵撲來,人驀地就迷失了。許多爛熟於心的句子潮水般湧上來,仿佛往事被喚醒,如潮不息。腳步在房中遊走之際,神思也在文字間遊走著,分不清哪些是真實的感受,哪些是故人的回憶。

那落地的銅門,銅門上精致的插銷和把手,那高高的鏡子,鏡子上的鏽跡與印花,那雕花的大床,是否還記得故人的夢,那淒清的壁爐,曾經烘烤過誰的心,那輕顰淺笑的竊竊私語,是來自牆壁的記憶還是曆史的回聲?

“姑姑的家對於我一直是個精致完全的體係,無論如何不能讓它稍有毀損。前天我打碎了桌麵上一塊玻璃,照樣賠一塊要六百塊,而我這兩天剛巧破產,但還是急急地把木匠找了來。”

“陽台上撐出的半截綠竹簾子,一夏天曬下來,已經和秋草一樣黃了…我在陽台上篦頭,也像落葉似的掉頭發。”

“上次急於到陽台上收衣裳,推玻璃門推不開,把膝蓋在門上一抵,豁朗一聲,一塊玻璃粉碎了,膝蓋上隻擦破一點皮,可是流下血來,直濺到腳麵上,搽上的紅藥水,紅藥水循著血痕一路流下去……”

紅藥水合著血水,一路流下去,漫過陽台,漫過走廊,漫過客廳,一直漫到屋子外麵去了,映得天邊的夕陽都有了幾分如血的味道。遠遠地仿佛聽到電車鈴聲,還有悠揚的華爾茲舞曲——是哈同花園又在舉行盛大派對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