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所及盡是金屬。進入彈射管後,我不過是蜂巢內上千格室中的一個。彈射管外,戰火已蔓延開,但我什麽感覺也沒有。我感受不到和平號的震顫,也感受不到飛彈劃過太空、默默奪走無數性命。唯一的聲音就是我的心跳。米琪曾經告訴我,我是他見過心髒最強壯的紅種,主因是我小時候曾被進入體內的坑蛇毒液刺激。這顆心髒在胸口撲通撲通地跳,我雙手跟著微微顫抖。恐懼感慢慢從意識深處滲出。我有好多好多事要擔心。我擔心讓朋友失望,擔心失去朋友,也擔心一旦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會遭受什麽下場。我更擔心自己根本無法承擔眼前的重責大任。這份恐懼出於懷疑——我懷疑自己,懷疑我的革命計劃。當然,我也怕死。我怕漂流在船外的虛空裏,怕辜負伊歐、同胞以及自我。更直接的恐懼則來自高熱金屬。
通訊係統傳出各式各樣的對談,多半是例行公事。計劃已經啟動,我隻是裏頭的一個齒輪。戰爭規模太過龐大,已遠非個人之力能夠主導。
我很希望自己可以站在和平號艦橋上,看著敵船一艘接一艘墜落。不過說到控製艦隊,奧利安與洛克的功力在我之上。
我也很想隨蛭附艇攻進敵艦,將一艘艘驅逐艦或無畏艦都搶到自己手上。不然留在艦橋,逐退逼近的敵軍也不錯。問題是,捉拿貝婁那將軍的任務並不屬於我,那將是泰坦父子的功勞。
歸根究底,我的方向操縱在敵人的手上。最大的目標在哪兒,我就得去哪兒。
真正的飛馬項鏈挨在我胸口,觸感冰涼。裏頭裝著伊歐的發絲。專注。
我回想她的頭發是如何隨著礦坑深處的輕風飄揚。專注。一想起她,我就充滿罪惡感。盡管我不願扮演金種,給自己找了無數借口,但事實上,我的人格有部分與金種並無二致。或許我生來便具有兩個顏色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