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味蕾真是奇怪。
比如,來京之前,我很不喜歡吃漿水麵;每次家裏做漿水麵,唯獨我要用醋來調。到京之後,卻一年更比一年發現漿水麵的好了。現在,為了吃一口地道的漿水麵,會瘋了似的滿京城跑,甚至一大早從亦莊出發,直奔清河隻為吃三碗秦安人做的漿水麵。
不啻對漿水麵,短短幾年之內,好似以往和家鄉風味有關的一切混混沌沌、蒙蔽不清的意識一下子就驚醒了,就清澈起來了,都成了好的,都是人間美味,以致現在每次回家,隻吃漿水麵、饊飯、攪團、麵魚、玉米麵片子、蕎麵涼粉、酒醅子……總之,隻要天水獨有的風味,統統都是精美肴饌,勝過一切山珍海味。
尋常日子裏,對家鄉風味的渴望尚能克製,前段時間因為身體緣故,竟到了無法抑製的地步,做夢都在念叨。
一天,媽媽在電話中說:“現在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否則,會記掛一輩子的。”
我回道:“我隻想吃你做的‘地軟軟’攪團,還有漿水麵魚,還有玉米麵片子……反正,在你看來都是些稀鬆平常不過的東西了。”
媽媽聽後“哎”了一聲,說我這個時候想吃什麽都可以理解,就是她連我這麽簡單的要求都滿足不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作為一個母親,無論她有多偉大,多有能耐,依然注定她無法滿足兒女的一切要求,所以,無可奈何之下,心裏多少是坦然的。
對於媽媽來說,沒能在北京給我買一套房子或一輛車,她覺得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唯獨滿足不了我想吃一碗漿水玉米麵片子的要求時,她便感覺是一件天大的事,便會傷心,會難過,甚至對自己心生恨意。可是,遠隔萬水千山,她注定是無法滿足我這些奇眉怪眼的欲望的!
很多時候,每當想吃地道的家鄉風味又在北京找不到時,我就去老家人開的微店買。比如買漿水,買胡麻油,買牛筋麵,買地軟軟等。或者,買一把麵魚漏勺,買幾斤蕎麵,自己做麵魚、涼粉吃。還有,時令水果下來了,也要買來嚐鮮的……我不知自己對家鄉風味的胃口究竟有多大,隻覺從未被滿足。遺憾的是,我的廚藝很不爭氣,偶然間露一手,做出來的飯菜汪某人每次都嫌棄。可就算汪某人一口不吃,我每次都吃得不亦樂乎,無他,隻因碗裏的食材源自秦安那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