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搖夢到春江
四年前,在青海戈壁灘竟日奔波時,被輝煌如火的大沙漠灼花了眼睛的我,曾經大發奇想:假如讓富春江瀉到這兒來,那該多好!
那時,我並沒見過富春江,卻千百次地做過有關她的夢,鬱達夫“屋住蘭江夢亦香”的詩文和葉淺予墨韻淋漓的畫卷,早把我對富春江的夢幻濡染得又濃又甜,那綠沉沉的甜夢中,總是悠**著鄉思綿綿的烏篷船。
我終於圓了夢。回歸浙江僅兩年,我已兩次遂了與她相親的心願。
一是去歲金秋,一在今年暮春,兩次均作陪客,陪文朋藝友遨遊;一棹輕波碧水路,興致格外高昂,隻覺得不枉我作懸腸念的富春江,比夢中更俏更嬌美。
兩次遨遊,都是旱路走,水路歸。這行程頗使人得其佳妙:因為,當你迂回山間行行複行行不勝引頸張耳之苦時,突然,一條銀綢素帶在前方閃閃爍爍起來,你兀地眼前一亮,倍覺這碧波粼粼一江水的鮮活可愛;待盼到歸程**舟起槳開始真正的春江遊時,這漾波漫流的大水,更令你陶然如醉,神魂飛揚。彼時,你縱有千種愁思萬般憂,也將全部消融在這一江碧玉裏。
我始想,富春江的俏,恐怕全在於江流的曲折多姿,從她與新安江、蘭江的匯合處下行,越見委婉嫋娜;行過淹沒在水中的烏石灘,行至流急渦回的七裏瀧,富春江裙裾一閃,又閃出個江中之江葫蘆灣。葫蘆灣委實別致有趣,灣形畢肖一隻毛茸茸嫩生生的青葫蘆,壁立灣畔的奇岩崛石,似乎觸手可及,掩映在老樹青藤中的村居農舍,更添無限野趣。小船悄悄兒**進灣來,船上人無不驚殊,若再到那流瀉百尺飛珠迸玉的葫蘆瀑下濺一濺,定會濺得你滿身愜意。
我還想,富春江的嬌,也在於她的色澤,無怪她有“第二漓江”之稱。那江水,真是澄於湖海碧於天,活脫脫是天神地母揀盡翡翠綠玉鋪就的。行在江上望兩岸,隻見千嶂染翠,峰峰嶺嶺盡都濃濃淡淡地綠進去;立在船頭看江心,隻覺水底天上的雲絮,一朵朵一團團,俱是深深淺淺的綠出來,真難說是山染綠了江,還是江浸綠了山,無怪朋友們相視歎曰:喔,一到富春江,眼瞳都是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