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封 與徐仲仁
——弘治十七年(1504)
北行倉率,不及細話。別後日聽捷音,繼得鄉錄,知秋戰[1]未利。吾子年方英妙,此亦未足深憾,惟宜修德積學,以求大成。尋常一第,固非仆之所望也。家君舍眾論而擇子,所以擇子者,實有在於眾論之外,子宜勉之!勿謂隱微可欺而有放心,勿謂聰明可恃而有怠誌;養心莫善於義理,為學莫要於精專;毋為習俗所移,毋為物誘所引;求古聖賢而師法之,切莫以斯言為迂闊也。
昔在張時敏先生時,令叔在學,聰明蓋一時,然而竟無所成者,**心害之也。去高明而就汙下,念慮之間,顧豈不易哉!斯誠往事之鑒,雖吾子質美而淳,萬無是事,然亦不可以不慎也。意欲吾子來此讀書,恐未能遂離侍下,且未敢言此,俟後便再議。所不避其切切,為吾子言者,幸加熟念,其親愛之情,自有不能已也。
釋讀:落第不恥 積學求成
這封家書是王陽明寫給自己的妹夫徐愛的,徐愛是王陽明入門最早、信他最深的學生。寫這封信時,王陽明三十三歲,被聘為山東鄉試主考官。徐愛十七歲,參加浙江鄉試失利,王陽明特意寫這封家書來勉勵他。
家書開頭,王陽明先是安慰徐愛,說他“年方英妙”,這次失敗沒必要太過遺憾,目前最需要的是好好修養道德,積累學問,以求大成。“尋常一第,固非仆之所望也。”普通一個中舉,並不是我對你的期望。這口氣不禁讓人想起王陽明自己當年連考兩次不中,曾說:“世人以落第為恥,吾以落第動心為恥。”這是聖人氣量。未經磨煉之人,往往內慌張而外矜持,遇考心亂,失利後更心煩氣餒,覺得沒臉見人。王陽明覺得考上考不上,不足為恥。若因沒考上沮喪或心煩,露出一副毫無修行之態,這才是可恥的。成敗得失乃是常事,關鍵是麵對挫敗,如何反應,如何扭轉心態和局麵。現在北方冬天每家都有暖氣片,心學就像是暖氣片,學習心學就是學習如何自己給自己供暖,自己左手溫暖右手,自己革自己的命,即便倒黴時,也要站直了別趴下,完成自我愈療。同時,遇大事,不動心,積極應對,從而自強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