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引舟向南,日夜漂流在水上,連碼頭補給也成了空談。從船夫那兒弄來的胡餅已經沒了。一個宮娥翻找衣服禦寒,竟翻到兩箱橘子,這成了船上唯一的口糧。貴人們隨時可吃,下人們一天三個,饒是如此,兩天下來已見箱底。下人們便自覺地不吃了,實在支撐不住就以海水充饑。一個體質較弱的宮娥,飲了數次海水後竟然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另一個宮娥緊跟著也出現這種症狀。藥物不足,船上也無太醫。眼睜睜看著兩人咽氣,眾人將屍體裹了白幔投進海裏,跪在船上行了告別大禮,一陣陣啜泣聲飄散在海水裏。
風越來越大,船不停地顛著,愈來愈烈,船艙裏的人瑟縮、僵臥、匍匐,已好幾天沒有吃的了。
再往前走,水麵偏窄,風浪卻小了,偏有數個往來的船隻,水麵上一時擁擠不堪。吳才人緊張極了,眼睛忙亂極了,看著小艇左繞右彎地平穩駛過,兩岸的樹木飛一般地倒退,她竟出了一身冷汗。
趙構被噩夢驚醒,眼瞼有些浮腫,打著哈欠,看著船艙外明亮的天光道:“什麽時辰了?”
吳才人轉過身來道:“大概辰時了吧。”
趙構看看昏暗的艙房,薑婕妤、田美人、張才人、吳太妃俱都坐了起來,一個個如喪考妣。趙構頓覺胸悶異常,站起來,對著窗口長籲了一口氣。
一個宮娥手拿托盤,盤中放著橘子,在門口跪稟:“皇上、娘娘,請用早食。”
早食,也不過一人兩個橘子,趙構他們誰也不說話,靜靜地吃完,看著宮娥收拾了橘皮退出,半晌無語。之後,他們便又悄不作聲地躺下,為了最大限度地節省力氣。
初到海上時他們都頭暈、惡心、嘔吐,時間一長,雖沒那麽強烈的反應了,但頭暈目眩還會常犯。諸位都是風裏浪裏闖過來的人,若比起和金人廝殺、流血犧牲的將士,這點苦又算什麽?總是叫嚷怪沒意思,沒的惹人嫌棄,倒不如忍得一時算一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