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琉璃廠,上海的四馬路中段,蘇州的玄妙觀、護龍街,杭州的留下,南京的狀元境,都是舊時學人訪書的理想去處。半日徜徉,歸來滿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有的興猶未盡,還發而為詩,暢敘訪書之樂:
老去看書眼未花,斷編殘簡是生涯。
城南片席琉璃廠,飽向東京閱夢華。
記得還看過一首閨秀的買書詩:
廠橋遊趁上春初,囊有餘錢盡買書。
歸壓輕舟應勝石,伴郎披讀快何如!
同樣寫得雅趣盎然,頗饒韻致。
幾十年來,我也是每到一處都要去書肆訪書,把它當作平生一樂,確像古人所雲“洛陽紙貴何暇計”“每閱書攤不憶鄉”。
這次在西雙版納,自然也不例外。隻不過訪求的書不是那些宋槧元刻,也不是什麽殿版坊本,而是曆經滄桑、聞名於世的“貝葉經”。
一般訪書,往往是漫遊坊肆、“信馬由韁”,因為許多奇書、珍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我這次尋訪貝葉經,則是事先就定了明確目標。我知道貝葉經,始於讀《聊齋誌異林四娘》,那裏麵有“日誦菩提千百句,閑看貝葉兩三篇”的詩句。後來翻檢《全唐詩》,讀到駱賓王、柳宗元、皮日休等許多人吟詠貝葉經的詩句,才曉得早在一千年前,它就已經出現在我國詩人的筆下了。
原來,唐代是我國曆史上經濟、文化高度發展時期,也是佛教傳播的繁盛期。當時,許多文人接受佛學的熏染,形成了習禪風氣。寫詩時往往自覺不自覺地發揚“禪意”,參悟“禪機”,而禪師們也經常喜歡借詩談禪。中唐時期,雖然文人中有一派倡導儒學複古,力主排佛,但是,佛教特別是禪宗的影響,並沒有就此衰歇下去。
李商隱寫過一首《題僧壁》的七律,全詩堆砌佛典和佛經的詞匯,“禪偈氣”很重,就藝術價值來看,並沒有太多可取之處;但結末兩句還是有些味道的:“若信貝多真實語,三生同聽一樓鍾。”大意是:如果篤信貝葉經上的經語,那麽,也就可以勘破世情、徹悟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