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路上的祖先

路上的祖先

在嶺南與西部邊地,無數的山脈與河流,它們是那樣高聳、密集,隻有靠近海洋的地方才出現了大的平原,山穀中的河流向天空敞開了胸膛,在大地上交錯在一起。多少年來,我在這片巨大的土地上行走,蔥蘢與清澈中,心如鄉村之夜一般靜謐。嶺南的三大民係,客家人、潮汕人和廣府人,在與他們長期生活中,總要談到中原的話題。那是有關遙遠曆史的話題。而在西南的大山深處,眾多民族的聚集地,在我的出發與歸來之間,偶爾遇到的一個村莊會提及中原,這些至今仍與外界隔絕的村莊,有的說不清自己是漢人還是邊地的少數民族。但在雲南的怒江、瀾滄江下遊,說著生硬普通話的山民提起的卻是蒙古高原。

一次次,中國地圖在我的膝蓋上或是書桌上打開,我尋覓他們祖先當年出發的地方,感覺腳下土地在歲月深處的荒涼氣息;感受兩千年以來向著這個地方不停邁動的腳步,他們那些血肉之軀上的腳板,踩踏到這些邊遠的土地時,發出的顫抖與猶疑;想象歲月中一股生命之流像浮雲一樣在雞形版圖上,從中原漫漫飄散,向著邊緣、向著荒涼,生命的氤氳之氣正漫延過來——一幅流徙的生存圖是如此迫近,令眼前的線條與色塊蠢動!

中國地圖,北方草原生活著遊牧民族,他們是馬背之上的民族,從事農耕的漢人不願選擇北移。東麵是浩瀚海洋,發源黃土地的漢民族從沒有與海洋打交道的經驗。於是,古老中國的人口流向就像一道道經脈,從陝西、河南、山西等中原地帶向著南方、西北、西南流布。一次次大移民拉開了生命遷徙的帷幕,它與曆史的大動**相互對應一東晉的五胡亂華,唐朝的安史之亂、黃巢起義,北宋的“靖康之亂”,就像心髒的劇烈搏動與血液的噴射一樣,災難,讓血脈噴射到了邊緣地帶。廣袤的荒涼邊地開始染上層層人間煙火。遷徙,成了曆史的另一種書寫,它寫出了什麽才是真正的曆史大災難一不是宮廷的政變,不是皇宮的恩怨情仇,而是動亂!大災難首先是黎民百姓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