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炎熱的早晨,三毛在烈日的照耀下醒了過來,渾身濕淋淋的。她暈乎乎地起床拉上窗簾,床單上她躺過的地方都被汗水浸濕了。窗簾是她用沙漠的彩紋土布自己做的,同樣的布,還做了床單,沙發套。沙發和床都是JOSE做的,用棺材店扔掉的包裹棺材的木板。她像平時一樣呆呆地坐進舊輪胎填滿軟布棉花的墊子,她想到自己在文章裏寫過的:“我,走到輪胎做的圓椅墊裏,慢慢的坐下去,像個君王。”
這是她一天的第二次睡醒——她睡覺分三次,清早三點到五點一次,因為五點JOSE會上班,八點到十一點再睡一下,中飯四點吃,下午六點睡午覺到六點半,十一點吃晚飯,然後看書到三四點。
她一覺醒來,發現腦子裏麵籠罩著一層低氣壓似的不祥的預感。可是真正讓日子難熬的不是自己對厄運的預感,而是僅憑這些預感無法做出應對的措施。
她這時,已經真正成了三毛——陳平這個名字越來越黯淡,除了家人外,台灣那些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都知道這個長發垂肩在沙漠裏玩過家家的東方女人,三毛。
她是在蜜月之後,開始寫文章的。第一篇是《中國飯店》,講在沙漠裏怎麽樣用有限的資源做飯。這篇文章裏,她很踏實地承認,夫妻生活總是在吃飯,其餘的時間在賺吃飯的錢。她將那些苦趣寫得很活潑,她也在書寫的過程中,換種眼光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
善於想象的她可能修飾了她與JOSE的生活——她在文章裏稱JOSE為荷西,她為他選定了這兩個字做中文名字,也將他塑造成了一個理想的丈夫——她善意地給她們的生活添加了些並不存在的閃光點,但是,誰又能怪罪她呢,她隻是希望在台北的家人能因為這文章而鬆心的笑,況且,這些生活真實地出現在她腦海中,又真實地給讀者帶來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