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穆木天的詩

我的文藝生活

我的已往的文藝生活,完全是一場幻滅。我本是一想學數學的青年,是因為要學數學所以才到了日本;但是在1918年到日本之後,因為時代的要求,及個人的目力關係,所以就轉到文學的途上來。但我所走上的那文學的旅途,是完全錯誤了。

到日本後,即被捉入浪漫主義的空氣了。但自己究竟不甘,並且也不能,在浪漫主義裏討生活。我於是盲目地,不顧社會地,步著法國文學的潮流往前走,結果,到了象征圈裏了。

Anatole France[1]的嗜讀,象征派詩的愛好,這是我在日本時的兩個時代。就是在象征派詩歌的氣氛包圍中,我作了我那本《旅心》。那是1925年前後。當時對於社會概沒注意過。所以,在1926年回國後,還是不要臉地在那裏高蹈。我回到北京,亦是想要古典的緣故。

然而北京生活是大失所望了。我完全在沉態中住了兩年。這對於我,也許是好,也許是壞。在北京,我卻認出布爾喬亞生活的破綻。然而是太晚了!所以,我離了那一個死的故都,走到深林大野的吉林來了。

我已經是看不起作翻譯的。我是迷信文人要天才。啊!這是何等愚蠢,這是何等可笑啊!實在,我已往就未認時代。我太把東西看成死了。可是我現在認出了一切的錯誤。

詩我是再也不作了,因為那種詩,無論形式的怎麽好,是如何的有音樂性,有藝術性,在這個時代,結果,不過把青年的光陰給浪費些。實在,已往,中國太多精神浪費的事了。

現在我認定我們就是一個橋梁。隻要我們能把青年渡過去,作什麽都要緊。翻譯或者強過創作。教書匠都許是要緊的。以後我就要作橋。

(原載《大眾文藝》第2卷第5、6期合刊,1930年6月1日)

[1] 阿納托爾·法朗士,法國浪漫主義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