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晚清民國的國學研究

三、漢學正統

伯希和來華十分推崇陳垣,但前此兩人隻不過是文字之交,而且其間存在常人所謂過節。因此伯希和的評語除了就學術論學術的公道外,或許還包含對陳垣學行的敬重。

陳垣治學自稱是土法上馬,其實在西學壓倒中學以及胡適等人鼓吹科學方法的世風影響下,對於西洋漢學的治學方法曆來懷有景仰之心。而這種心境的另外一麵,即蘊含與國際漢學界的爭勝之意。近代中國,“生產落後,百業凋零,科學建設,方之異國,殆無足言;若乃一線未斬唯在學術”。[1]尤其是有關中國自身曆史文化的學術,漸為東西兩洋同道駕而上之,令不少中國學人引為奇恥。陳垣至少是其中感受最強、反彈最烈者之一。他曾對胡適說:“漢學正統此時在西京呢?還在巴黎?”兩人“相對歎氣,盼望十年之後也許可以在北京了”![2]

自20世紀20年代起,此話陳垣在不同場合對許多有誌於學術的朋友門生反複講過。1923年,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在龍樹寺抱冰堂舉行懇親會,陳垣說:“現在中外學者談漢學,不是說巴黎如何,就是說日本如何,沒有提中國的。我們應當把漢學中心奪回中國,奪回北京。”對在座的鄭天挺影響至深。[3]1928年,翁獨健在燕京大學一年級的課堂上聽到陳垣感慨地說:“今天漢學的中心在巴黎,日本人想把它搶到東京,我們要把它奪回到北京。”[4]1929年陳述聽陳垣在北師大講課,其間也特別談到:“近世國外研究漢學主要指中國曆史的中心在巴黎、在東京。我們要從法國、日本奪回來。中國史研究,我們不能落後於國外。”[5]陳垣的這一番話,對後來者影響巨大。他的許多學生及再傳弟子都響應其號召,在史學的各方麵勤奮鑽研,以求接近、趕上或超過法國、日本。

仔細比較各人的記述,大同之下,存有小異。其一,陳垣心目中日本漢學研究的中心在東京還是京都(即西京)?胡適記為西京,而鄭、翁、陳均記為東京。依據當時情形,似以京都說更加近真。日本的中國學界,東京的“東洋學”派與京都的“支那學”派曆來不和,治學途徑也有分別,前者重四裔,後者重本部。照陳寅恪的看法,“東京帝大一派,西學略佳,中文太差;西京一派,看中國史料能力較佳”。[6]其實他對東洋學派的西學亦不以為然。1936年1月30日他複函陳述,就其詢問有關契丹史問題言及東洋學派的開山白鳥庫吉的學問,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