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學與藝術的關係,很遠,也很近。說很遠,是因為它們屬於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美學屬於理論領域,藝術屬於實踐領域。說很近,是因為美學的主要研究對象是藝術。但是,不要以為美學以藝術為研究對象,就對藝術有發言權。其實美學家大多不懂藝術。這對美學來說,也算不上什麽缺點。相反,可能還是一個優點,因為這樣能夠保持美學作為理論的純粹性。
在藝術界中,美學作為藝術哲學很少跟具體的作品和作家發生關係。很少有人用具體的藝術作品來驗證美學理論。美學理論正確與否,與它自身的理論自洽性有關,與具體藝術作品的驗證關係不大。從這種意義上來說,美學是一種純粹的理論話語。與具體藝術作品發生關係的,多半不是藝術哲學,而是藝術批評。如果說藝術批評針對的是具體的作家作品,在具體的作家作品後麵,那麽美學作為藝術哲學就是在藝術批評的後麵,可以說是後麵的後麵,因此有不少人將美學稱之為批評批評或者元批評(meta-criticism)。由此,美學與藝術之間的關係就清楚了,它們其實是隔著批評在遙遙相望。一個美學家可以判斷藝術批評是否是好的批評,但不一定能夠判斷藝術作品是否是好的作品。換句話說,一個能夠對具體的藝術作品做出準確判斷的人,可以是一個好的批評家,但不必然就是一個好的美學家。我在很長時間裏就是將自己訓練成為一個標準的美學家。我的所有閱讀和研究,都局限在理論的範圍之內,而且隻對理論有興趣。即使是現在,我對任何缺乏理論性的話語都興趣不大。我的理論興趣,是純粹的為理論而理論,跟實踐毫無關係,它不需要實踐檢驗。盡管北京大學的美學傳統特別強調要有具體的藝術實踐作為美學研究的支撐,如蔡元培強調藝術教育,宗白華強調藝術鑒賞,朱光潛更有“不通一藝莫談藝”的說法,但是我對理論的興趣,超過了對任何具體問題的解決和研究。理論的玄想讓我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