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這百把丈的路程裏,夜無眠幾乎是舉步維艱,擠在各色人群裏,聞著千家的體味,隻覺生無可戀。
時屆深冬,各人身上的氣味,本應不甚明顯。
但一來,人多易雜熱;二來,他天生嗅覺靈敏,稍有異味,便能察覺,更別提是身處於這活生生的氣味刑場了。
一時之間,酸的澀的餿的臭的,全部都在鼻子尖尖放大、盤旋、圍繞、來回。
他快瘋了。
他恨不能要施展輕功,拖著飽受汙染的身軀,遠離這些人群了。
抬頭望去,房梁之上,隱隱可見一些侍衛、守衛的身影。其中不乏裝備著弩箭的控弦之士。
他們警惕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旦發現有異常,必將第一時間扣機發矢,毫不留情。
看來,於此之時飛離人群,無異於是用血肉之軀,挑釁這些人手中的勁弩。
百根鋼弩矢齊發,隻要準頭夠,逆通境界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夜無眠不敢輕易以身犯險,他反複安慰自己:無非是再多忍受一下罷了,沒必要拿性命當賭注。
過了近兩刻鍾,他才擠到轉角,得以往西行去。
再走不多會兒,就要到譚府了,這裏也漸漸沒那麽擠了。
夜無眠走到譚府近前才發現,百餘個兵丁死死把守在此處,封住了道路。
這些兵卒個個都是胸前佩戴大紅花,以襯喜色,臉上卻都顯露凶相,震懾得一幹看熱鬧的人眾,不敢繼續往裏推搡,都隻是在外圍,人頭聳動,爭先恐後看將進去。
夜無眠挑了一個位置稍高人又稍少的地方,站定了,往譚府正門看去。
入眼處,一條寬闊的亮朱色錦綢,從裏鋪來,連通路麵。
綢麵之上,手巧的匠人用精湛的湘繡工藝,紋了數對鴛鴦,正是鴛鴦戲水圖。那些鴛鴦戲起水花點點,好像要振翅雙飛,端的是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