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克己目光怔然。
他沒有絲毫不解,惟有滿滿的歉疚鋪陳於眸。
“此話當真?”
指尖掠過易銜月的臉頰,搓掉一點細小的灰塵。
“是我……讓你受了委屈。”
“我不覺得委屈,也沒什麽好委屈的。”
易銜月抬頭看向他。
“集市裏的古董商沒了,賣香料的婆婆沒了,三貴也沒了,可你我都還活著。”
她從衣襟裏摸出一朵幾乎揉碎了的紅花,細細撫平整,別在鬢邊。
又尋了一朵相對完好的,簪在裴克己發間。
“我怕。”
她的聲音顫抖,染上一絲悲涼。
“我怕,什麽時候我也會死……”
裴克己的手捂住她的唇,“別說這樣的話。”
“我偏要說。”
她拽過裴克己的手,十指緊扣,珍重地舉起。
“我就是個壞人。
從前騙著自己不對你動心,就是害怕你君臨天下後會薄情,棄我不顧。
我原本沒想和你拜堂。
可太貪戀你的好,深陷其中。
欲求不滿的私心讓我想捆住你,把你拉入泥潭裏共沉淪……
反正世間每天都有那麽多人死去,說不定哪天我就死了。
就陪我到我死的那天,好不好?”
易銜月垂淚,心中自我質疑的陰雲密布,她的聲音都在發顫。
“克己,我是不是很可怕,很不知足。”
她被一把抱起。
裴克己麵色不虞,垂眸瞥了他一眼。
“克己……”
她環住了脖頸,緊緊靠在他的胸口。
身下人抱她的動作沒了先前的小心,骨與骨之間的碰撞,顛得她生疼。
“我們要去哪?”
裴克己沒有回答,一路無言,走到情人瀑的巨石前才停下,把她放下來。
他摘下樹頭高枝的兩片葉,舀起源頭的清水。
葉在手中,成了簡單的杯。
遞給易銜月一枚,他在情人瀑的巨石前虔誠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