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明手中菩提子突然斷裂,十八顆佛珠墜入池中。
他想起昨日替她擋箭時,袈裟裹住的腰肢比佛像更易摧折。
此刻隔著霧氣看她背上的傷,竟比《地獄變相圖》更觸目驚心。
梆聲又響,這次近在耳畔。
沈青黛突然撲進他懷裏,濕發貼著僧袍沁出涼意:“你聽...”
淨明的手懸在她腰後,腕間佛珠沾了水汽,沉得抬不起來。
古井深處傳來少女的嗚咽,混著鐵鏈拖地的聲響。
他忽然希望子時的梆聲永遠敲不完,好讓袈裟上的蓮花多染一刻她的體溫。
……
暴雨砸在青石板上的聲響,掩蓋了書房暗格機關的哢嗒聲。
沈青黛舉著燭台的手突然僵住,泛黃的賣身契上赫然蓋著父親沈登達的通判官印——建寧五饑荒期間,他竟將慈幼局女童充作流民賣給西域商隊。
賬冊邊角露出半塊帶血的玉佩,與她懷中淨明那枚嚴絲合縫。
記憶裏,忽然傳來嫡母尖利的笑聲:“黛姐兒又偷讀《水經注》了?”
沈青黛慌忙將證物塞進衣襟,後背撞上多寶架時,多年前被火鉗烙下的月牙疤又開始隱隱作痛。
淨明在簷下接住翻牆而出的身影,僧袍染了她衣襟滲出的血漬。
“令尊書房有明遠鏢局的密信。”
他將人按在陰影裏,指尖劃過她腰間玉墜,“這種冰裂紋,隻有幽州陸氏匠人能琢。”
沈青黛猛地攥住他手腕:“八年前陸家因軍糧案滅門,你兄長陸昭然......”
話未說完,西跨院突然火光衝天。
濃煙中衝出數名蒙麵人,刀鋒直指她懷中的賬冊。
“閉眼。”
淨明反手扯下袈裟罩住她頭臉,沈青黛在血腥味中聽見骨骼碎裂的悶響。
當布料掀開時,滿地屍首喉間皆嵌著半枚菩提子——正是陸家祖傳的雕玉手法。
縣衙地牢深處,明遠鏢局總鏢頭被鐵鏈吊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