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沉,最後一抹殘陽卡在山坳裏,把老林子的樹影扯得老長,像無數隻枯瘦的手爪扒在天地的裂縫上。
王東攙著劉洪往山下挪,山風裹著樹葉子往領口裏鑽,劉洪的外衣早被血浸透了半扇,硬邦邦地蹭著傷口,疼得他直抽涼氣。
每走一步,肩頭的傷口就撕扯一下,血珠子順著胳膊縫往下滴,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暗紅的小點兒。
“東哥,那倆孫子真是咱屯子的?”
劉洪啐了口血沫子,嗓門沙啞得像砂紙磨鍋底:
“我咋瞅著孫二虎那對招子,跟黃鼠狼似的賊溜溜的?馬小山那癟犢子,說話還齁著一股大碴子味,咋看都不像是咱們這的。”
王東踩碎一截爛掉的枯枝,聲音比冬天的山風還冷:
“他倆還真是,不過不是你們屯子的,是二道灣屯子的,孫二虎他爹當年偷生產隊的馬料,讓民兵隊長吊在老槐樹上抽,皮帶都抽斷三根。馬小山更是個滾刀肉,去年臘月摸進老周家藥鋪,連耗子藥都順走兩包——你當他倆臉上刻著好人呢?那馬小山前腳跟你稱兄道弟,後腳就能把你賣到黑煤窯!”
劉洪腳下一趔趄,差點栽進溝裏。他想起剛才在林子裏,孫二虎拍著胸脯說“熊肉分你們一半”時,自己竟真動了心,臉上火辣辣地燒起來,活像被人甩了兩耳刮子:
“我真是豬油蒙了心!咋就信了這倆癟犢子!東哥,你說咱現在殺回去,能不能把熊膽搶回來?”
“搶?”王東托住他胳膊肘,笑著搖了搖頭:
“你當那倆貨手裏拿著刀,所以就隻有刀了嗎?他倆可是藏了槍的,隻是不讓你看見罷了。”
他冷笑一聲,從懷裏摸出個油紙包,裏頭裹著半塊硬邦邦的玉米餅:
“餓了沒?困了沒?你可千萬別睡哈,你這傷不重,但要是失血過多昏過去那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