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生,溫雲沐對爹爹的記憶分為三個畫麵,娘親活著的時候,他猶如巨人,肩膀兩邊分別坐著她和哥哥,他們總是在花園裏玩耍,三個鬧,一個笑。
娘親去世,秦氏入門,她和爹爹就生分了,爹爹一年到頭回家的日子本就不多,溫雲婉溫徐銘先後出生,她見他的日子就更少了。
那一年桃花林前,她帶著婢子駐足觀望,昔日的肩膀扛起的卻是溫雲婉與溫徐銘,而禾風亭裏坐著微笑的人,也變成了秦氏。
瞬間,溫雲沐覺得自己沒有家了。
漸大後,她要恭謹,要溫順,便是見了麵,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也曾羨慕過溫雲婉能窩在爹爹懷裏撒嬌,但一想到,她已經沒了娘,和爹爹也不再是一家人,又有什麽資格還做小女兒姿態呢?
直到她被人扔下城牆,溫雲沐才醒悟,爹爹始終沒有變,變蠢的隻是不會開口說話的愚鈍自己,是隻會逃避的卑微自己。
溫雲沐被溫侯攬在懷裏,她放肆地哭泣著,眼淚打濕了溫侯的衣衫,爹爹如山一般,承載了她的悲傷,而溫侯的淚,也滴進溫雲沐的發絲中。
“侯爺和二姑娘怎麽樣?”葉垂雲問。
“侯爺已兩天沒用飯了,二姑娘也是,似乎都沒合過眼。”
葉辰瀾道:“李將軍到了。”
他目色中有忐忑,葉垂雲拍拍葉辰瀾的肩膀,“你放心,溫侯不是遷怒於他人的人,王叔讓李將軍來,為的也是要協助我們查清——”葉垂雲短暫停頓了一下,“查清徐清的事。”
他不是沒經曆過死亡,但是這一次,似乎是假象,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可以背靠背的夥伴,真實地還在戰場上廝殺,馬上就要凱旋而歸。
死訊裏的,仿佛是另外一個人。
“我去看看吧。”
葉垂雲敲敲門,推開了,屋子裏很昏暗,溫侯父女麵上攏著一股子煤煙似的,精氣神被人抽走了,溫侯躺在床邊,溫雲沐坐在一邊,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