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是整個冬日最冷的一個雪夜。
冷清月牙灑下淒淒的薄光,雪棠抱著膝蓋蜷縮在地上,凍得瑟瑟發抖。
肚子咕嚕嚕地叫著,她手裏攥著一隻好不容易從地上撿來的、凍得硬邦邦的餿包子,正想咬一口來勉強充饑,一條野狗卻突然躥了出來,要與她搶食。
雪棠餓極了,也怕極了。
犬牙毫不留情地咬傷了她的腿,大顆大顆的血湧了出來,將身下的雪染成刺目的紅。昔日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隻能驚惶地看著那條野狗叼著她唯一可以用來果腹的食物揚長而去。
記憶再往前,那座華美的丞相府,府中的白槐花與青石子,後院的秋千和木欄旁的小河……
那些曾經美好的,或是沉痛的,一樣樣都無比清晰地顯映在雪棠的腦海中。
她扶著心口,那雙驚懼失焦的眸子終於慢慢回神,重又恢複了往日的清冷沉靜。
雪棠緩緩地抬起眼,目光落在了屋內的沈語柔身上。
眼前的沈語柔,身上穿著華貴的月光錦,顏色是極盡張揚的朱紅,滿頭珠釵翡翠,就連耳上也墜了沉甸甸的瑪瑙紅珠,這副模樣,與雪棠記憶中那個粗手粗腳的丫鬟簡直判若兩人。
以前在相府時,她之所以對沈語柔有幾分印象,是因為沈語柔做事總是粗心大意,有一次不小心澆多了水,把她精心打理了好幾月的花給澇死了,事後卻抵死不認,還妄圖把罪責推到其他人身上。她雖然心疼那花,但到底沒怎麽罰沈語柔,隻不輕不重地斥了幾句,讓她下次上心些,這事便過去了。
她待府中下人,一向溫和寬厚,那些丫鬟小廝每每提起她,無不道一句小姐仁善心腸。
雪棠不明白沈語柔為何恨她到這般地步,甚至不惜用這樣的手段,離間她與蘇夫人的母女情誼,非要將她趕出相府才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