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二妙法,是辦事公例,合得到這公例的就成功,違反這公例的就失敗。我國政治家,推管子為第一,他的本事,就是把這兩個法子用得圓轉自如。狄人伐衛,齊國按兵不動,等到狄人把衛滅了,才出來做“興滅國,繼絕世”的義舉。這是補鍋法。召陵之役,不責楚國僭稱王號,隻責他包茅不貢。這是鋸箭法。那個時候,楚國的實力遠在齊國之上,管仲敢於勸齊桓公興兵伐楚,可說是把鍋爛來補。及到楚國露出反抗的態度,他立即鋸箭了事。召陵一役,以補鍋法始,以鋸箭法終。管仲把鍋敲爛了,能把它補起,所以稱為“天下才”。
明季武臣,把流寇圍住了,故意放他出來,本是用的補鍋法;後來製他不住,竟至國破君亡,把鍋敲爛了補不起,所以稱為“誤國庸臣”。嶽飛想恢複中原,迎回二帝,他剛剛才起了取箭頭的念頭,就遭殺身之禍。明英宗也先被捉去,於謙把他弄回來,算是把箭頭取出了,仍遭殺身之禍。何以故?違反公例故。
晉朝王導為宰相,有一個叛賊,他不去討伐,陶侃責備他。他複書道:“我遵養時晦,以待足下。”侃看了這封信,笑道:“他無非是遵養時賊罷了。”王導遵養時賊,以待陶侃,即是留著箭頭,以待內科。諸名士在新亭流涕,王導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複神州,何至作楚囚對泣?”他義形於色,儼然手執鐵錘要去補鍋,其實說兩句漂亮話,就算完事。懷、湣二帝陷在北邊,永世不返,箭頭永未取出。王導此等舉動,略略有點像管仲,所以史上稱他為“江左夷吾”。讀者如能照我說的方法去實行,包管成為管子而後第一個大政治家。
我著的《厚黑經》,說得有:“不曰厚乎,磨而不薄。不曰黑乎,洗而不白。”後來我改為:“不曰厚乎,越磨越厚。不曰黑乎,越洗越黑。”有人問我:“世間哪有這種東西?”我說:“手足的繭疤,是越磨越厚;沾了泥土塵埃的煤炭,是越洗越黑。”人的心,生來是黑的,遇著講因果的人,講理學的人,拿些仁義道德蒙在上麵,才不會黑,假如把他洗去了,黑的本體自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