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季節的江南,雖不如朔北那般寒風似刀,鐵衣難著,但滿地裏衰草叢生,白霜片片,看到就覺得一股濕冷入到骨子裏了,別有一番刺骨的寒意。江南運河上行下一支舟師,戰船如牆,拍杆如林,當中一艘最大的打著“呂”字大旗,正是潤州刺史安仁義所遣的先鋒呂方所部。此時已是十二月中旬了,他們十月初便從潤州出發了,可蘇州刺史成及將蘇州外圍諸要點守得極為嚴密,江南運河蘇州段始終都在鎮海軍的控製下。直到十一月中旬淮南將柯厚方才苦戰擊破蘇州水營,呂方方才得以領舟師南下湖州,這時候後邊的安仁義大部早已趕上,這前鋒離中軍也不過十餘裏水路,倒有些名不符實了。
呂方站在旗艦船頭,頗有興趣的看著船外的江南景色。昔日在前世他也曾跑到號稱原生態的周莊旅行,可那周莊中旅行者比那居民還多,熙熙攘攘的摩肩擦踵,哪有半份寧靜悠遠的江南小鎮味道,今天倒是可以看個夠了,也不會再有居民過來收門票錢了。
這江南運河本不甚寬,兩岸不過相距十餘丈,水清波緩,但自淮南鎮海兩軍剛剛在此曆經苦戰,亦曾幾度一江流赤,兩岸目光可及處幾處殘垣斷壁,之間依稀可見不及掩埋的屍體,兩岸良田,多生衰草,雨晦天瞑,遠處的村落房屋顯得更加殘破。呂方歎了口氣,這番淮南軍南下勝負不說,這蘇杭兩浙百姓定然是一番大劫,一想起這種亂離日子還要持續五十餘年,便覺得口中泛出一股苦澀的味道,口中不禁冒出一句話來:“亂離人不如太平犬,亂離人不如太平犬呀。”
這時旁邊侍立的李銳聽了有些不以為然,笑道:“將軍當日在淮上何等殺伐果斷,今日為何倒心軟了起來,其實這江南百姓日子過的比起中原、淮上的要強多了,雖說稅賦重了點,可畢竟太平多了,聽說宣武、天平、泰寧諸鎮可是無年不戰,無民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