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時下起雨來,起先隻是梧桐葉上細微沙沙,漸漸漱漱有聲。及至到六點鍾光景,雨勢轉密,隻聽得四下裏一片嘩嘩的水聲,烏池的秋季是雨季,水氣充沛。但是下這樣的急雨也是罕見,雷少功突然一驚醒來,掀開毯子坐起來,凝神細聽,果然是電話鈴聲在響。過了片刻,聽到腳步聲從走廓裏過來,心裏知道出了事情,連忙披衣下床。值班的侍從已經到了房間門前:“雙橋那邊的電話,說是先生找三公子。”
他心裏一沉,急忙穿過走廊上二樓去,也顧忌不了許多,輕輕的敲了三下門,慕容清嶧本來睡覺是極沉的,但是這時卻醒來聽到了,問:“什麽事?”
“雙橋那邊說是先生找。”
聽了他這樣說,慕容清嶧也知道是出了事情了。不過片刻就下樓來,雷少功早已叫人將車子備好,上了車才說:“並沒有說是什麽事,不過——”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天色還這樣早,必是突發的狀況,大約不是好的消息。
雨正下得極大,車燈照出去,白茫茫的汪洋似的水。四周隻是雨聲,嘩嘩響著像天漏了一樣,那雨隻如瓢潑盆澆,一陣緊似一陣。端山到雙橋並沒有多遠的路程,因為天色晦暗,雨勢太大,車速不敢再快,竟然走了將近一個鍾頭才到畢充河。畢充河之上,一東一西兩座石拱長橋,便是雙橋地名的來由。此時雨才漸漸小了,柏油路麵上積著水,像琉璃帶子蜿蜒著,隻見河水混濁急浪翻滾,將橋墩比平日淹沒了許多。而黑沉沉的天終於有一角泛了藍,漸漸淡成蟹殼青,天色明亮起來。過了橋後,遠遠就看到雙橋官邸前,停著十數部車子。
本來他們慣常是**的,但雷少功行事謹慎,見了這情形,隻望了慕容清嶧一眼。慕容清嶧便說:“停車。”叫車子停在了外頭,官邸裏侍從打了傘接出來,此時天色漸明,順著長廊一路走,隻見兩旁的花木,都叫急雨吹打得零落狼籍。開得正好的菊花,一團團的花朵浸了水,沉甸甸的幾乎要彎垂至泥濘中。雙橋官邸的房子是老宅,又靜又深的庭院,長廊裏的青石板皮鞋踏上去答答有聲,往右一轉,就到了東客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