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琬送走程信之,一顆心才算放下來。到了第二日,因為吉期近在眼前,所以尹氏夫婦都忙著預備婚禮事宜,家中人多事雜,好幾位表姐妹都來了,在樓上陪著靜琬,一群人說說笑笑,轉眼就到了晌午時分。靜琬這才想起來:“怎麽今天的報紙沒有看到?”
一位表姐就笑道:“我們靜琬從小就像男孩子一樣,所以巾幗不讓須眉,時時的關心國事新聞,隻怕日後建彰還要對她甘拜下風呢。”她們雖然這樣開玩笑,靜琬素來很大方,不過笑了一聲,就叫明香去拿報紙來。明香去了半晌,卻空著手回來,說:“今天客人多,不曉得誰拿去看了。”另一位表妹就說:“報紙有什麽看頭,天天不過講打仗,不過我聽爸爸說,這仗隻怕馬上就要打完了。今天報紙上登的頭條,說是俄國對承軍宣戰了。爸爸說,承軍這次是腹背受敵,準得一敗塗地。”
隻聽“咣鐺”一聲,卻是靜琬手中一盞熱茶,跌得粉碎。明香嚇了一跳,連聲問:“小姐燙著了沒有?”靜琬臉色雪白,那樣子倒還鎮定:“沒有。”明香連忙收拾了碎瓷片子,嘴裏還念:“落地開花,富貴榮華。”靜琬一手按在胸口,臉上恍惚是在笑,喃喃道:“你跟誰學的,這樣羅嗦。”明香將嘴一撇:“還不是吳媽,說家裏辦喜事,吉利話一定要記著。”
幾個表姐妹看她的妝奩,一樣樣的首飾頭麵都取了出來,拿一樣便讚歎一聲,本來年輕的女子聚在一塊兒,就極熱鬧,何況是在看首飾,這個說這個精巧,那個誇那個貴重,靜琬額上都是涔涔的冷汗,滿屋子的笑語喧嘩,在耳中卻是忽遠忽近,帶了一種嗡嗡的蜂鳴聲。她定了定神,因為辦喜事,這件屋子裏,都牽起喜幛與彩花來,四處都是很絢麗的顏色,屋子裏堆著錦緞箱籠之類,都是預備明天一早抬過去的嫁妝,梳妝台上一隻小小的西洋座鍾,鍾下懸著的水晶球旋個不停,一下子轉過來,一下子轉過去,她望得久了,生了一種眩暈,仿佛整間屋子都天旋地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