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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從前的故事 (上)

(十)

(上)

左褘當夜驅車四個小時,把車開到了杭州市一個郊外的安定醫院。羅哲明緊緊握著他母親的手坐在後車廂,透過昏黃幽暗的路燈光,征征看著外麵的景色。一切是那麽熟悉,太熟悉了——他母親的瘋病定期發作,一發作就會送到這裏來住一陣。羅哲明看著夜光中的景物,就像看到傷口上的血痂,自然知道隻要把血痂一揭開,立馬又是鮮血淋淋的疼痛。他的生活就像輪回。所有的一切圍繞著他母親的病,發作、住院、治好、出院,周而複始,完全治好就像一個渺茫的希望,隻能用來安慰絕望處境中的人生。

左褘微微偏了偏頭,看了後視鏡中的羅哲明一眼,他蒼白著一張臉,黑框鏡架擱在鼻梁上,仿佛那眼鏡隨時都可能掉下來,摔得粉碎——他連扶一下眼鏡的心都沒有。衣領像雜草一樣亂七八糟地豎起來,整個人縮在大衣裏,顯得憔悴痛苦,她便索性連話也不說了,輕車熟路的開進去。停好車,兩個人下了車,扶著老人送進了醫院。十多年了,羅母的精神病隔一陣時間就發作,每次複發就會變得十分的燥狂,罵人、打罵、失憶,一定要送到安定醫院,住院治療一段時間,才能勉強恢複成正常人。左褘從小到大,看著羅母在安定醫院幾進幾出,對於這一切已經熟稔於心了。

兩夫妻齊心合力一起辦好了入院手續,主治大夫按程序檢查了一下老人,便示意他們小兩口出去。羅哲明坐在他母親病床的前頭,沒有回過神來,左褘隻得上前,輕輕伸出手,握住了羅哲明的一隻下垂的大手,拉著他慢慢走了出來。兩個人站在住院樓的走廊裏,天已經慢慢亮了,清晨的長風“悠悠”的吹過來,陽台的花盆裏幾枝向陽的迎春花開著,稀稀落落的,更加顯出早春的寒氣。左褘用雙臂抱緊了自身,她有點冷,望了望身畔的羅哲明,勞累了一夜,此時此刻,她是多麽希望自己的老公能夠伸出手來,把她攬在懷裏,可是羅哲明仿佛失魂落魄,如一個老舊的提線木偶,靜默的杵在那裏,自身都難保,想要他分一點溫暖和愛給她,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